一切完美得像排练过千百遍的戏剧。
只有身处舞台中央的人知道,幕布之后,绳索尚未解开,暗门依然敞开,下一场戏的剧本,早已被不知名的手悄悄改写。
顾家老宅的客厅里,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顾父坐在那张沉重的紫檀木扶手椅里。他没有穿病号服,而是一身熨帖的深灰色中山装,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摩挲着一枚玉佩——玉是老玉,温润剔透,边缘却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多年以前,被什么重物撞击过。
他的目光落在顾晏辰和苏晚星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有欣慰,有愧疚,有释然,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忧虑。
“振海的事,总算了结了。”他开口,声音比往日洪亮,却依然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
是真的没想到吗?顾晏辰看着父亲。那些深夜里书房亮着的灯,那些看似随意的、关于公司旧账的询问,那些在病榻上依然锐利的眼神——父亲真的完全不知情吗?还是说,这场长达十二年的装病与隐忍,本身就是一场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合谋?
他没有问出口。有些答案,不需要言语。
苏晚星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颈间的徽章——真的那枚,顾父交还的那枚。冰凉的银质贴在皮肤上,带着父亲遗留的体温,也带着昨夜那场诡异白光的记忆。
“顾伯父,”她轻声开口,每个字都斟酌过,“天盟的事……您和我父亲……”
顾父的手顿住了。玉佩在他掌心转了个圈,那道裂痕恰好对准窗外的光,折射出细微的、刺眼的光斑。
“你父亲苏振邦,”他缓缓说,语速很慢,像是从记忆深处打捞沉船,“是我这辈子,唯一佩服的人。”
客厅里安静下来,连窗外鸟鸣都似乎远了。
“天盟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是什么黑金组织。”顾父的目光投向虚空,仿佛穿过时光,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与故友,“它最初,是一群理想主义者搭建的乌托邦——想要打破豪门垄断,想要建立更公平的商界秩序。你父亲是核心,我是外围支持者。我们相信,资本可以更有温度,财富可以更有良心。”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可乌托邦终究是乌托邦。人心裹挟着欲望涌进来,理想被权力腐蚀,干净的初衷渐渐染上铜臭和血腥。等到我们想抽身时,已经晚了。天盟成了某些人洗钱、操纵市场、甚至谋害对手的工具。”
苏晚星的心脏缩紧了。她想起父亲日记里那些零碎的叹息,想起他偶尔望向窗外时,眼底那抹深重的疲惫。
“你父亲想毁了它。”顾父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收集了所有核心成员的罪证,准备公之于众。可消息走漏了……顾振海那时已经和天盟的堕落派勾结,他想要那些罪证,更想要天盟遗留的巨大财富。所以他策划了那场‘意外’。”
玉佩在顾父掌心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我赶到时,已经晚了。”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父亲只来得及把真徽章交给我,说了一句话:‘保护好晚星,还有……别让吞金计划启动。’”
吞金计划。
那四个字像冰锥,刺进寂静的空气。
顾晏辰的指尖收紧:“那到底是什么?”
“是天盟最后的疯狂。”顾父睁开眼,眼底有火焰在燃烧,那是愤怒,也是恐惧,“一个潜伏在全球金融系统深处的病毒程序。一旦激活,可以悄无声息地转移指定账户的资产——不是几亿、几十亿,是足以掏空半个商界的万亿规模。而触发它的钥匙,就是两枚徽章合一时,投射出的坐标地址。”
苏晚星倒吸一口凉气。
她终于明白,父亲留下的不仅仅是一枚遗物,更是一把悬在无数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顾振海想要的,从来不只是财富——他是要握着这把剑,成为掌控生死的帝王。
“坐标我们已经看到了。”顾晏辰的声音沉静,却带着钢铁般的决心,“那座孤岛,必须去。”
顾父凝视着他,许久,缓缓点头。
“去吧。”他说,“把你父亲未完的事,做完。”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顾晏辰处理着公司积压的事务,苏晚星整理着父亲留下的遗物。两人时常坐在老宅后院的紫藤花架下——花期已过,浓绿的藤蔓在架子上蜿蜒,投下清凉的阴影。石桌上摊着苏振邦的日记本,纸页已经泛黄,边缘卷曲,钢笔字迹随着岁月微微晕开。
他们一页页翻看。大多数是琐碎的日常:晚星今天会走路了,摔了一跤没哭,很勇敢。晚星第一次背出唐诗,声音脆得像铃铛。晚星问爸爸什么是星星,我说是死去的人还在看着我们……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没有日期,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用红笔写下的字。墨水已经氧化成暗褐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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