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在濒死的边缘抽搐。
每一次震颤都不是单纯的地动,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嘶吼——墙壁在呻吟,穹顶在咬牙,碎石坠落如这座百年囚牢流下的黑色眼泪。苏晚星的背脊死死抵着玄铁石棺,冰凉的金属透过皮肉钻进骨髓,而她掌心的阳珠正发出绝望的嗡鸣。
那嗡鸣不是独立的声音。它在回应。
从石门缝隙中渗出的黑暗里,另一道嗡鸣如影随形,低沉、幽深,像从地心深处传来的心跳。然后那只手伸了出来——苍白,指节分明,食指上那枚翡翠扳指在昏暗中泛着油腻的光泽。
苏晚星的呼吸停滞了。
那只手她认识。二十年来,这只手给她递过糖果,在她摔倒时扶起她,在她父亲训斥她时轻轻拍她的肩。这只手的虎口有道疤,是当年为保护父亲留下的——父亲总说:“晚星,你要记住陈叔这份情。”
现在这只手,握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珠子在掌心缓缓旋转,像一只睁开的黑色眼睛,瞳孔深不见底。它散发出的光不是照亮,是吞噬——周围的空气、声音、甚至光线,都在靠近它的瞬间被吸进去,留下一片更稠密的黑暗。
那人从黑暗里完整地走了出来。
兜帽滑落,露出的脸依然温和,眼角的皱纹甚至带着熟悉的慈祥。陈叔——苏振海最信任的亲信,看着她,嘴角慢慢扬起那个她看了二十年的笑容。
“晚星,”他的声音沙哑,却依然是她记忆里的语调,“吓到了吧?”
苏晚星想后退,但石棺抵死了退路。她只能看着他走近,看着他掌心的阴珠与她的阳珠隔空呼应——两颗珠子发出的嗡鸣正在合拍,一高一低,一明一暗,像分离百年的双胞胎终于辨认出彼此的血脉。
“陈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你认得的。”陈叔停在五步外,这个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既不会触发她的应激反应,又能让她看清他眼中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归元阴珠。你手里那颗的……另一半。”
“不可能。”苏晚星的声音尖了起来,“阴珠百年前就遗失了!而且它应该属于顾家——”
“应该?”陈叔轻轻笑了,那笑声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晚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应该’?”
他低头看着阴珠,指尖拂过漆黑的珠面,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百年前,苏墨言把阴珠藏起来,不是因为它属于顾家,而是因为他太清楚——双珠合一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一个手握它的人,变成魔鬼或者神明。而人性,往往经不起这种考验。”
地宫又一阵剧烈震颤。更大的石块从穹顶剥落,砸在青石板上,碎屑飞溅。一块锋利的石片擦过苏晚星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她没躲——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叔。
“所以你是苏家守护阴珠的人。”她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为什么等到现在?”
陈叔抬起头,眼神变了。
那份温和像面具一样剥落,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复杂:“因为我在等谷使走到绝路。等他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等他把吞金计划的残党都聚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
他向前一步,阳珠和阴珠的嗡鸣同时拔高,震得苏晚星耳膜发痛。
“我是卧底,晚星。”他的声音压低了,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双面卧底。明面上,我是谷使最得力的助手,帮他重启吞金计划,替他清理门户。暗地里,我把每一份情报、每一个名字、每一笔肮脏的交易,都传给了你父亲。”
苏晚星的脑子在轰鸣。
父亲没有失踪。父亲在暗处布局。陈叔是父亲的眼睛和耳朵,埋在敌人心脏里二十年——
“那我父亲现在在哪?”她听见自己问。
“落云谷。”陈叔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一枚青铜徽章,图腾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绿,“他在那里,等着清理最后一批人。等着和谷使做个了断。”
他把徽章递过来。苏晚星没有立刻接——她的目光落在徽章上,又落回陈叔脸上。那张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她都熟悉,可此刻,那些熟悉的纹路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问,“为什么现在?”
“因为时间到了。”陈叔的手没有收回,徽章在他掌心静静躺着,“双珠共鸣,地宫苏醒,这是百年前就设定好的信号——当阳珠和阴珠的持有者同时站在这里,天盟的使命,就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而你,晚星,你比你父亲想象中成长得更快。你值得知道真相。”
苏晚星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徽章的瞬间,青铜冰冷的温度让她一个激灵——但那冰冷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像微弱的脉搏,顺着指尖爬上来,钻进她的血管。
她接过了徽章。
就在这一秒,陈叔的眼底闪过什么东西——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捕捉。是如释重负?是悲哀?还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