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玄色身影,如镜子的两面,对峙在涤魂泉边。空气凝固成玻璃,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碴。身旁的顾晏辰脸色惨白如浸过月光的纸,掌心血珠砸落地面,绽开一朵朵细小的、暗红的花。而对面的那一个——周身上下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流动,甚至连衣袍的褶皱都静止得诡异,眼底那片空茫的漆黑,像两口掘好了等待埋葬什么的墓穴。
苏晚星的心脏像被冰手攥紧。她死死攥着合璧玉佩,掌心的温热是这疯狂世界里唯一的坐标。“你……”她看向身旁的人,声音发颤,“你到底是谁?”
身旁的顾晏辰虚弱地牵了牵嘴角,想抬手抚她的脸,指尖却在半空无力垂落。“晚星,”他声音嘶哑,是失血过多后喉咙撕裂的质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对面的“顾晏辰”几乎同时开口。声线、音色、甚至说话时气息的顿挫,都一模一样——唯独没有温度:“苏晚星,他是心狱捏出来的赝品。我,才是真的。”
两个声音交织、碰撞,在苏晚星脑颅内掀起风暴。她猛地看向涤魂泉——父亲苏振海仍浸在泉中,周身黑气与蓝光厮杀正酣,绝不能被打断。
“够了!”她厉喝,将合璧玉佩高举过顶,“顾玄渊的血契之物——总不会认错自己的血脉!”
玉佩炸开炽烈金光!两道金芒如审判之矛,分别射向两个顾晏辰!
金光照在身旁顾晏辰身上时,他周身泛起柔和的、同源共鸣的光晕,像月光拥抱湖水。而落在对面那个身上——
“嗤啦——!!”
烙铁烫进腐肉的声响!那个“顾晏辰”发出非人的惨嚎!玄色衣袍下,皮肤如干旱的土地般龟裂、翻卷,露出底下蠕动的、漆黑如沥青的筋肉!黑气疯狂喷涌,将它包裹成不断扭曲的茧。
“是心狱本体!”一名守护者嘶声喊道,“它在模仿我们最信赖的人——只要信了,就会被它吞掉魂!”
话音未落,那团扭曲的黑茧“噗”地炸开,化作漫天飘散的黑灰。灰烬中,留下一句粘腻的低语,钻入每个人耳蜗:
“深渊……就要醒了……你们……都是饲料……”
森林彻底安静下来。
发光的藤蔓熄灭,甜腻香气散尽,只剩涤魂泉依旧泊着那汪近乎透明的、干净的“空”。苏晚星腿一软,跪倒在地,剧烈喘息。
她颤抖着扶住身旁的顾晏辰。他靠着她,肩胛的伤处草草包扎的布条已被血浸透,掌心那道为催动泉水而割开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失血过多的青白。
“你疯了吗?”她声音哽咽,从怀中掏出所有疗伤丹药,一股脑塞进他嘴里,“本命精血是能随便动的?!”
顾晏辰咽下丹药,闭目调息片刻,才哑声开口:“你爹心脉里的不是普通魔气……是顾幽冥百年前种下的‘蚀心母蛊’。寻常净化之力,只会让它藏得更深。”他睁开眼,看向泉中,“唯有顾氏真血……才能把它从骨髓里逼出来。”
苏晚星顺他目光看去——苏振海周身的黑气已彻底消散,脸色恢复些许血色,呼吸平稳悠长。她心头巨石稍落,可看着顾晏辰惨白的脸,那点庆幸又化成尖锐的愧疚。
“你总这样……”她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什么都要自己扛,什么都要做到最绝。”
顾晏辰没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覆上她握拳的手背。
就在这时,涤魂泉中央,水面无风自动。
一圈涟漪荡开,越扩越大。泉心处,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位身着古式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眉眼间与苏振海有七分相似。他周身没有威压,只有一种沉淀了岁月的、温和而厚重的气息,像一座沉默的山。
苏振海猛地从泉中站起,水花四溅。他踉跄两步,恭恭敬敬跪倒在泉边,额头触地:“不肖子孙苏振海……拜见先祖!”
苏晚星与顾晏辰同时跪倒。守护者们伏地不起。
老者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苏晚星手中的合璧玉佩上。他眼底泛起极淡的、类似欣慰的微光。
“百年了……”声音苍老,却字字清晰,如古钟余韵,“双玉终合,苏血再醒。天意……还未弃我苏氏。”
“先祖!”苏振海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苏家血脉里的魔气……暗盟分裂的真相……求先祖明示!”
老者沉默片刻。他望向虚空,目光穿透时间,回到百年前那个血色黄昏。
“顾玄渊与我,本是刎颈之交。”他缓缓道,“深渊洞开时,我们并肩血战三载。他创天盟统御修士,我建暗盟监察制衡——本是一体两面,互为手足。”
“可顾幽冥……”老者声音转冷,“顾玄渊的孪生弟弟,暗盟初代副盟主。他醉心深渊之力,妄图以魔制魔,甚至想……唤醒深渊之主,借其力统御三界。”
“决战前夜,他联合顾氏旁支,在暗盟水源中下了‘蚀心蛊’。大半暗盟弟子倒戈,我与顾玄渊腹背受敌。”老者抬起虚幻的手,掌心浮现一道狰狞的、贯穿掌骨的旧伤,“顾幽冥偷袭我时,将一滴‘母蛊源血’打入我心脉。他说……要让我苏家世代,都做他复活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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