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山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特有的寒意与潮湿。石匠铺周围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沉寂中酝酿着风暴。周卫国的计划,便在这片黑暗中,悄然展开。
我和刘老嘎所在的袭扰小组,共六人,配备了两支步枪(我和刘老嘎)、三支老套筒或汉阳造,以及一名专门操作缴获的掷弹筒的战士。我们的任务区域,是石匠铺东南侧一片能够俯瞰村口及部分废墟的山梁。任务很简单,也极不简单:在天亮前后,用冷枪冷炮,最大限度地制造混乱,吸引敌人火力,让其无法判断我军虚实和主攻方向。
我们如同狸猫般潜行至预定位置,这是一处岩石嶙峋、灌木丛生的斜坡,视野良好,且有多条便于转移的退路。大家迅速分散开来,利用地形构筑简易掩体,将身体完美地融入周围环境。我检查了一下步枪膛线,确认无误,将五发桥夹子弹压入弹仓,推弹上膛,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的精神高度集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石匠铺废墟的轮廓在黑暗中渐渐清晰,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疤。鬼子的哨兵在工事间移动,探照灯的光柱有规律地扫过村口和附近的山脚,带着一种机械的警惕。
“时候到了。”小组长,一个叫赵虎的八路军老兵,压低声音下达了指令。
负责掷弹筒的战士老猫,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角度,将一颗杀伤榴弹塞进筒口。
“嗵!”
一声沉闷的发射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榴弹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带着尖啸,落向石匠铺村口附近一个沙包垒砌的机枪工事。
“轰!”
爆炸声并不算特别响亮,但在死寂的清晨却如同惊雷!火光一闪而逝,硝烟腾起。工事里的鬼子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懵了,短暂的沉寂后,才爆发出惊慌的喊叫和杂乱的枪声。探照灯的光柱立刻疯狂地扫向我们所在的大致方向。
“打!”赵虎低吼。
“砰!砰!砰!”
我们几人几乎同时开火!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射向那些在探照灯光柱下匆忙移动的土黄色身影。我的瞄准镜套住了一个正挥舞手臂、似乎是小队长的鬼子,距离约三百米。屏息,预压,击发。
“砰!”
那鬼子身体一颤,仰面摔倒。
“转移!”赵虎毫不恋战,立刻下令。
我们几人如同鬼魅,迅速沿着预设路线向侧后方另一个射击阵地移动。几乎就在我们离开原位的下一秒,鬼子的机枪子弹就如同泼水般扫了过来,打得我们刚才藏身的岩石碎屑纷飞。
“他娘的,反应还挺快!”刘老嘎一边弯腰疾走,一边骂骂咧咧。
我们在新阵地再次潜伏下来。鬼子的火力被成功吸引到了东南方向,机枪、步枪子弹盲目地倾泻在山坡上,偶尔还有掷弹筒的小炮弹落下,炸起一团团泥土。但他们显然无法确定我们的具体位置和人数。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几乎就在我们这边枪声响起的同时,石匠铺的北面、西面,甚至更远一些的山林里,都陆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枪声和爆炸声!有的方向枪声密集,像是主力在试探进攻;有的方向只有冷枪,专打哨兵和军官;还有的方向,甚至响起了冲锋号角和隐约的喊杀声(那是魏书记组织群众制造的疑兵)。
一时间,整个石匠铺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敌人包围了!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忽东忽西,忽远忽近,完全无法判断哪里是佯攻,哪里是主攻,哪里只是虚张声势。
中村的指挥部显然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原本指向我们这边的探照灯和火力,开始犹豫不定地转向其他传来枪声的方向。村子里,鬼子的叫喊声、哨子声、部队调动的嘈杂声混成一片。他们像是一头被无数马蜂围攻的困兽,虽然獠牙依旧锋利,却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搅得晕头转向,疲于奔命。
我们小组严格遵守“打了就跑”的原则,在一个射击点最多停留两到三次齐射,无论战果如何,立刻转移。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我们如同滑溜的泥鳅,在鬼子的火力网缝隙中穿梭,不断从新的角度发起袭击。
我瞄准了一个在废墟间奔跑、似乎要去传达命令的鬼子通信兵。子弹穿过近四百米的距离,将他击倒在半途。刘老嘎则专找那些试图架设机枪或掷弹筒的鬼子下手,他那杆老套筒在这种混乱中,发挥了惊人的威慑力。
老猫的掷弹筒更是成了制造恐慌的利器。他不追求精确命中,而是将榴弹打到鬼子的营区、物资堆放点附近,爆炸声和飞溅的破片,足以让敌人心惊胆战,无法安心组织防御。
这样的袭扰,从黎明一直持续到日上三竿。太阳升高,山林间的雾气散去,但石匠铺周围的枪声和爆炸声却从未真正停歇过。鬼子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神经高度紧张。他们的火力反击虽然依旧凶猛,却明显失去了章法,更像是一种被激怒后的盲目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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