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也给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辉。清理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那片临时停放烈士遗体的空地上,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覆盖着的躯体,像一片沉默的灰色森林。山坡上,一排排新挖的墓穴已经准备好,如同大地张开的、等待接纳英雄的怀抱。
周卫国、魏书记、张铁锤,以及所有能够行动的独立团战士、石匠铺民兵和幸存群众,默默地聚集到了山坡前。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激昂的悼词,只有无声的肃立和压抑的抽泣。
何秀芹和几个妇女,将采来的、为数不多的野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些烈士的“枕边”。二蛋跟着她们,也将自己找到的一束不知名的、带着顽强生命力的紫色小花,放在了刘老嘎的遗体旁。
周卫国站在队列最前面,他脱下军帽,露出饱经风霜的脸庞和坚毅的眼神。他凝视着眼前这片新坟,良久,缓缓抬起右手,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在他身后,所有军人,无论八路军还是原国民党官兵,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手臂。民兵和群众们也纷纷低下头。
风声呜咽,掠过焦土和山岗,仿佛是天地的恸哭。
我站在队列中,看着那一片覆盖着白布的战友,看着山坡上那一个个新鲜的黄土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老耿沉稳的指挥,老马锐利的眼神,刘老嘎骂骂咧咧却无比可靠的身影……他们的一切,都化作了眼前这冰冷的黄土。
但在这极致的悲痛中,一种更加坚韧的东西,如同石缝中钻出的草芽,悄然滋生。我们站在这里,我们还活着,我们夺回了家园。这每一寸夺回的土地,都浸透着他们的鲜血;我们每一次呼吸的自由空气,都承载着他们的牺牲。
葬礼在沉默中结束。人们开始默默散去,带着沉重的步伐和更加坚定的眼神,走向那片需要重建的废墟。
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刘老嘎的墓前(他的墓前插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烧黑的木炭写着他的名字),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空了的烟袋锅——这是他之前总喜欢叼在嘴里、却又总是没烟可抽的那个——轻轻放在了坟头。
“老嘎,”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歇着吧。这片山,以后有我们守着。”
转身离开时,我看到魏书记和周卫国、张铁锤还站在不远处,望着石匠铺的废墟低声商议着。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焦黑的土地上。
“……群众安置是当务之急,粮食、药品、过夜的地方……”魏书记的声音带着忧虑。
“团部会尽力支援一部分,但主要还得靠我们自己。”周卫国的语气沉稳,“鬼子这次吃了大亏,短时间内未必敢再来,但周边的据点还在,不能松懈。重建和防卫要同时进行。”
张铁锤拄着步枪,看着废墟:“房子可以慢慢盖,地可以重新种。只要人在,人心不散,石匠铺就垮不了!”
他们的对话顺着风飘来,让我沉重的心情稍稍有了一丝着落。是的,牺牲是为了新生。这片被战火犁过的焦土,需要我们用双手,重新赋予它生机。
我抬头望向远方,太行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巍峨、深沉。丰碑已然矗立在心中,而新的生活,无论多么艰难,都必须要在这片英雄血染的土地上,顽强地、一寸寸地开始了。
夜色缓缓降临,繁星次第亮起,如同无数双注视着这片土地的眼睛。一些废墟中,已经开始重新闪烁起微弱的、温暖的篝火光。那光虽然微弱,却在这无边的黑暗与悲伤中,固执地昭示着——生命,永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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