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那家伙……枪法很准……”张铁锤用尽最后力气提醒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甘。
我没有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极致。猎手的本能再次苏醒,周围的喧嚣仿佛远去,我的眼中只剩下那块大青石,和隐藏在后面的、未知的敌人。
我猛地从藏身处跃出,没有直线前进,而是利用林木的掩护,忽左忽右,速度极快地向大青石逼近!我的动作吸引了对方的火力!
“砰!”
子弹擦着我身边的树皮飞过,留下深深的弹痕。
几乎在对方开枪的瞬间,王栓柱和赵虎的枪也响了!子弹精准地打在青石边缘,迫使对方缩了回去。
我趁机又向前推进了数十米,躲到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距离大青石已不足百米。
心跳如鼓,但握枪的手稳如磐石。我能感觉到,那个敌人也在调整,像一条潜伏的毒蛇,等待着给我致命一击。
时间仿佛凝固。林间只剩下风声和我们粗重的喘息。
突然,大青石侧面,一道土黄色的影子极快地闪了一下!
他想转移位置!
就是现在!
我几乎是凭感觉,枪口瞬间移动,瞄准那影子即将消失的方位,预判性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的同一刹那,我看到那土黄色身影猛地一颤,似乎被击中了,但并没有倒下,反而借势滚进了旁边更深的灌木丛,消失不见。
打中了?还是没打中?
我不敢确定,也不敢贸然上前。
“怎么样?”赵虎在那边喊道。
“可能打中了,他躲进右边灌木丛了!”我回应道,枪口依旧死死盯着那片区域。
短暂的沉寂后,石根叔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悲怆的低呼:“老张!老张!你挺住啊!”
我心里猛地一沉!难道……
顾不上可能的危险,我扭头看向张铁锤的方向。只见石根叔正拼命摇晃着张铁锤的身体,而张铁锤的头已经歪向一边,眼睛圆睁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但那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他身下的土地,已被鲜血彻底染成暗红色,如同盛开了一朵巨大而凄厉的花。
张铁锤……这位脾气暴躁、手段狠辣,却用自己的方式死死守护着石匠铺,在最后关头带领我们完成猎杀、又为掩护我们而第一个倒下的硬汉……走了。
如同一柄真正饱经战火、伤痕累累的铁锤,在最后一次奋力挥击后,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碎裂。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和悲恸,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胳膊上的旧伤似乎也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他刚才推开我的那一幕。
“连长——!”赵虎发出了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哀嚎,不顾一切地想冲过来,却被王栓柱死死拉住。
那片灌木丛后,再也没有了动静。那个埋伏的枪手,似乎真的被我击伤,或者见我们人数占优且已陷入疯狂,选择了退走。
危机暂时解除,但胜利的喜悦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惨重的损失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们默默地围拢到张铁锤的遗体旁。石根叔老泪纵横,用颤抖的手,试图合上张铁锤怒睁的双眼,却几次都没有成功。这位老兵,似乎死不瞑目,还在惦念着石匠铺的未来,惦念着未尽的战斗。
赵虎跪在一旁,肩膀的伤口血流不止,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因极度的悲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王栓柱沉默地站在一旁,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猎户,眼中也充满了血丝和泪水。
我站在那里,看着张铁锤那张依旧带着狰狞疤痕、却已然失去生气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老耿、老马、刘老嘎,现在又是张铁锤……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相继倒在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上。
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摧毁了敌人的测绘队,可我们自己的“铁锤”,却也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山林之中。
猎杀的成功,此刻品尝起来,只剩下无尽的苦涩。
天,彻底黑了下来。林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为逝去的英魂奏响的哀歌。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带着张铁锤的遗体,带着满身的伤痛和刻骨的仇恨,返回那个等待消息、却也即将面临更大风暴的石匠铺。
铁锤陨落,砥柱折损。石匠铺的天空,仿佛又塌陷了一角。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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