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祠堂指挥所里,油灯的光芒将我们四人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此刻每个人心中盘桓不去的鬼魅。气氛比屋外的寒风更加凛冽。
我将外部侦察小组和电台监听获得的新情况向魏书记、赵虎、王栓柱做了通报。黑石口的异常调动和陌生电波,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冰冷的窒息感。
“物资调动,夜间戒严,加密通讯……”赵虎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是要动手的前兆!狗日的‘穿山甲’肯定已经把情报送出去了!”
“关键是,他们知道了多少?目标到底是哪里?指挥所?粮仓?还是……我们这些人?”魏书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摘下眼镜,用力揉着鼻梁,疲惫刻满了眉宇间的沟壑。
王栓柱依旧沉默,但他紧握的拳头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内心的汹涌。他负责的内部调查进展缓慢,水生的行踪虽然存在疑点,但缺乏直接证据。而其他方向的排查,也未能发现决定性的线索。“穿山甲”如同真正的穿山甲,隐藏在厚厚的甲壳和泥土之下,难以捕捉其真身。
“我们不能坐等他们打过来。”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沙哑却坚定,“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部署。”
“怎么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连内鬼是谁都不知道!”赵虎有些烦躁地低吼。
“正因为他们以为我们在明,”我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石匠铺几个关键位置,“我们就给他们演一场戏。”
“演戏?”魏书记重新戴上眼镜,疑惑地看向我。
“对。”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他们不是依赖‘穿山甲’的情报吗?那我们就制造一些‘情报’给他们。”
我详细阐述了我的计划:首先,立刻进行一轮半公开的、大规模的布防调整,将明显的力量,包括部分重火力(缴获的机枪),摆放到一些看似关键、实则易守难攻或并非核心的位置,制造出我们重点防御某些区域的假象。其次,由魏书记出面,有意无意地在一些“可靠”的群众中散布关于指挥部可能转移、或者某处新建了“秘密”仓库的模糊消息。
“这是……引蛇出洞?”王栓柱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也是检验。”我沉声道,“如果‘穿山甲’就在我们身边,并且急于传递情报,这些突然的、看似机密的变动,很可能让他露出马脚。栓柱,你的人要像影子一样盯死所有可能接触到这些‘假情报’的人,尤其是……水生叔。”
提到这个名字,祠堂里的空气似乎又凝固了几分。信任的裂痕,已然无声无息地蔓延。
“太冒险了!”魏书记首先表示担忧,“万一判断错误,这些假部署会严重削弱我们真正的防御力量!而且散布假消息,万一传到群众耳朵里引起恐慌……”
“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魏书记。”我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时间不在我们这边。这是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揪出内奸、挫败敌人阴谋的办法。至于防御,真正的核心区域,由绝对可靠的骨干带领小股精锐秘密守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赵虎和王栓柱对视一眼,最终都缓缓点了点头。非常时期,需用非常手段。
“那就……干吧!”赵虎一捶桌子。
计划迅速制定并开始执行。第二天,石匠铺表面依旧忙碌,但细心的人会发现,民兵队的调动变得频繁而“刻意”,一挺珍贵的歪把子机枪被堂而皇之地架设在了村口一处显眼的高地上,而原本守卫那里的暗哨却悄悄撤走了。魏书记也按照计划,在几个经过“筛选”的村民小组长会议上,“忧心忡忡”地提及了指挥部面临的“压力”和可能的后手准备。
整个石匠铺,仿佛一部精心编排的戏剧,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观众,是隐藏在不知何处的“穿山甲”和黑石口的敌人。
王栓柱和他的人如同潜伏在丛林里的猎豹,昼夜不息,监控着几个重点嫌疑对象,尤其是水生。然而,水生表现得一如既往,沉默,本分,按时完成分配给他的后勤检查工作,对村里的“新部署”似乎也并无过多好奇。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刻平静,都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第三天傍晚,就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过于激进和草率时,王栓柱带着一身寒气,如同鬼魅般闪进了我的指挥所,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愤怒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
“有动静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夜风的冰冷。
“是谁?”我的心猛地提起。
“不是水生。”王栓柱的话让我一愣。
“是……村东头,那个平时不太起眼,负责帮着何秀芹整理药材的……孙老蔫。”
孙老蔫?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总是佝偻着背,见人唯唯诺诺,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老头形象。他因为懂点草药,被何秀芹招去帮忙,平时几乎不与人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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