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签下的第二天,红星大队的清晨裹着豆腐的清香漫开。磨坊里,李婶带着两个年轻媳妇正按新标准选豆——每人面前摆着簸箕和小凳,旁边立着两个瓦盆,一个盛合格的黄豆,一个装挑出的瘪豆、坏豆,分类得清清楚楚。
“张科长说了,一斤豆子坏豆不能超十粒。”李婶指尖飞快地分拣,头也不抬,“咱得更严点,就按五粒的标准来,国营厂信得过咱,咱不能砸了招牌。”
这是她主动提的要求,比食品厂的标准还高。苏念棠从卫生所走过来时,正看见簸箕里的黄豆粒粒饱满,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金黄。她伸手捏起一把,指尖触到光滑的豆壳,确实挑得干干净净,没半点杂质。
“今天泡多少斤豆子?”她问。
“按合同每月两百斤算,每天不到七斤。”李婶心里早算好了账,“但不能天天现做,得攒几天量一起熏,放着也不坏。今天先泡二十斤,够熏两批的。”
这安排合情合理,苏念棠点了点头,转身往熏棚走。福山爷爷正蹲在棚外摆弄烟道,昨天赵师傅提了个建议:给烟道加个拐弯,能让熏烟在棚里多留会儿,熏得更均匀。
“老爷子,改这个麻烦不?”苏念棠蹲在旁边看。
“不麻烦,加节铁皮管就行。”福山爷爷叼着旱烟,烟杆指了指远处,“劲洲去公社废品站找管子了,晌午就能回来装上。”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苏念棠心里踏实了些,又转身去了编织小组的仓库。离腊月初八越来越近,编织技术交流班的准备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仓库里格外热闹。
春草正带着几个妇女清杂物,这间旧粮仓要容纳二十多个学员,得把堆在角落的农具挪走,摆上长条凳。王大娘坐在门边编草垫——不是要卖的产品,是给学员们准备的坐垫,草绳绕着手指翻飞,很快就编出了细密的纹路。
“念棠姐,你看这个!”春草手里攥着张纸,快步迎上来,纸上画着几种编织花样,有星星,有小花,“我琢磨着交流班上教这个,简单好学,编在篮子上也好看。”
苏念棠接过纸仔细看,花样确实不复杂,却能让普通的篮子添几分灵气。“这个好,但你得先练熟,教的时候可不能卡壳。”
“我都练三遍了!”春草拍了拍胸脯,语气笃定,“保证教得明明白白。”
李婶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我跟老王通了电话,各公社报上来二十六个人。红旗公社那个编凉席的大姐也来,还说要带她们的凉席样品,跟咱交流经验。”
二十六名外公社学员,加上红星大队的几个骨干,总共三十多人。仓库挤一挤能坐下,但这么多人的吃饭住宿,还是个不小的挑战。
“住宿我都安排好了。”王大娘放下草垫,擦了擦手,“我家腾一铺炕,能睡四个;铁柱家、大牛家、老周家也都腾了地方,凑凑刚好够住。”
“那吃饭呢?”苏念棠追问。
“各家凑的粮,我都记着呢。”李婶翻开本子念,“昨天收了五十斤玉米面,三十斤白菜,二十斤萝卜,还有好几坛子咸菜。大锅饭管够,饿不着人。”
看着大家忙前忙后的样子,苏念棠心里暖暖的——这就是集体的力量。但她还是多叮嘱了一句:“用了谁家的粮,都要一笔一笔记清楚,以后得还回去。”
“放心,记着呢!”会计老周刚好走进来,手里捧着个账本,“每一笔都写得明明白白,错不了。”
下午,陆劲洲从公社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截铁皮管,还带着层薄灰。福山爷爷指挥着铁柱搭梯子,把铁皮管接在原有烟道上,刚好弯出个弧度。试火时,青烟顺着烟道钻进熏棚,在里面盘旋了好一会儿才散,温度计显示棚内各角落的温度也更均匀了。
“这下妥了,熏出来的豆腐干肯定一个色!”福山爷爷看着温度计,笑得眼睛都眯了。
陆劲洲又从包里掏出一卷油纸,淡黄色的纸卷裹得紧实,表面泛着光:“这是供销社老王给的样品,食品厂建议用油纸包装,密封性好,也更卫生。”
苏念棠抽出一张,指尖触到光滑的纸面,能闻到淡淡的桐油味。她裁了一小块,包了块豆腐干试了试:“确实比荷叶严实,但成本会不会太高?”
“我算过了,一斤油纸两毛钱,能包二十斤豆腐干。”陆劲洲拿出算盘,轻轻拨了两下,“摊到每斤豆腐干上,就多一分钱成本。但包装好了,以后说不定能卖更高的价,长远看划算。”
这是长远打算,苏念棠点了头:“那先用油纸试一批,看看效果再说。”
晚饭时,两人坐在炉火旁,说起了交流班和技术交流的事。陆劲洲去食品厂做技术交流的时间定在了交流班结束后第三天,厂里希望他讲讲风车原理,以及怎么把风车用在食品加工上。
“得准备份讲稿,食品厂的人都是技术出身,讲浅了不行。”苏念棠一边给炉火添煤,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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