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榕树林,像被巨人遗忘的迷宫。
盘虬卧龙般的气根垂落地面,在潮湿的泥土里扎出密密麻麻的洞眼。
最粗壮的那棵老榕树皮皴如老叟的脸,纵深的沟壑里积着腐叶化成的黑泥。
天然形成的树洞像被巨斧劈开的裂口,内壁黏着湿漉漉的苔藓,可容七八个人屈膝而坐。
韩灼推搡着那女孩钻进树洞时,她的指甲还在簌簌发抖,在黏着苔藓的树干上划出浅白的痕。
他们四人在这一处还算宽敞。
韩灼转身对着后面的其它小弟道,
“你们找邻树避雨,这一处不够位置。”
剩余的小弟钻进了,旁边的树洞。
洞外的风雨正撕开夜幕,豆大的雨点砸在榕树叶上发出擂鼓般的轰鸣,偶尔有断裂的枝桠坠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靠在潮湿的洞壁上喘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 她惨白的脸颊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痕,鼻翼因急促的呼吸微微翕动,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幼鹿,连耳朵尖都泛着可怜的粉色。
“你叫什么?怎么被他们抓了?”
他的声音裹着潮湿的水汽,在狭小的空间里荡开回音,惊得洞顶落下几点泥水。
“苏瑶……”
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风雨揉碎。
她把残破的裙摆又攥紧了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顺着眼下的泪痣滚落,在布满泥点的下巴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我跟旅行团坐飞机…… 失事了……”
说到这里,她惊恐不已,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双手下意识环住肩膀,像是又看见那些人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
韩灼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掌心触到的布料冰凉刺骨,像是裹着层薄冰。
“我之前也在沙滩边,怎么没见过你。”
苏瑶猛地抬头,睫毛像受惊的蝶翼簌簌震颤,几滴水珠弹落在锁骨窝里,
“我之前应该是昏迷状态,醒来时有两个痴汉脱我的衣服,后来就跑了出去……”
她的声音突然发紧,冰凉的指尖死死揪住他的袖口,指节泛白如霜,
“在此之后,遇到几个人,他们说要把我送给袁兴…… 那个人是不是很可怕?”
韩灼的眼神骤然变冷,像淬了冰的刀锋在瞳孔里流转。
他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指节泛白如霜,
“袁兴以前是市长,在这岛上势力不小。”
说罢,他弯腰把洞底的枯枝败叶归拢成堆,掏出 ZIP 打火机打着火。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潮湿的木柴,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的白烟在洞顶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粗糙的树干蜿蜒而下。
苏瑶睁圆了眼睛,瞳孔里跳动着细碎的火光,映得她眼底的惊恐淡了几分,
“你怎么会有打火机?”
韩灼把打火机在她眼前转了个圈,金属外壳在火光里闪了闪,嘴角勾起痞气的笑,
“一直揣身上的,稀奇吗?”
旁边两个小弟识趣地凑过来添柴,火星噼啪溅起时,他忽然开始脱外套,潮湿的衣料扯动时发出沉闷的嘶啦声。
“你、你要干嘛?”
苏瑶猛地往后缩,后背撞在粗糙的树干上,发出细碎的闷响,头顶的泥水恰好滴在她发间。
韩灼已经脱到只剩内裤,古铜色的皮肤上还留着几道浅疤,闻言挑眉看她,
“烤干衣服。难不成你想穿着湿衣服感冒发烧,在这连阿司匹林都找不到的荒岛上等死?”
“不会的…… 救援很快就会来的。”
苏瑶的声音发飘,却仍梗着脖子强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树皮。
两个小弟早已开始烘烤衣物,脱下来的 T 恤扔在火堆边,冒出缕缕白烟。
韩灼瞥着她发抖的肩膀,忽然沉了声,
“我在这待了两个多月,见过七次海市蜃楼,每次都以为是救援船,结果全是幻觉。”
他想起在城市里,只要甩出钞票,没有掰不弯的腰杆,可在这里,钱是最没用的废纸,还不如半块压缩饼干顶用。
苏瑶的呼吸骤然停滞,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仿佛被扔进冰窖的石子,连指尖都泛着青白色。
“不可能…… 我们是国际航班,航空公司会搜救的…… 黑匣子有定位系统……”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尾音被洞外的风雨撕成了碎片,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真切。
韩灼嗤笑一声,翻了翻半干的衬衫,布料摩擦发出沙沙声,
“海水泡过的黑匣子能发多少信号?再说 —— 我们之前坐的游轮,难道没有求救信息?”
他忽然往前凑了凑,热气拂过苏瑶的耳廓,带着烟火气的味道,吓唬道,
“你以为袁兴的人哪来的?好多都是他从失事船只、飞机里拉拢的,不听话的早就喂了林子里的野猪。”
苏瑶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被绑架时的碎片记忆突然拼凑起来:绑匪浑浊的眼球里泛着贪婪的光,提到袁兴时既畏惧又兴奋的语气,还有路过一片林子时闻到的奇怪腥气…… 像一张狰狞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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