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宫。
永恒的星辉海洋无声流淌,无数面映照不同景象的镜面缓缓翻转。这里本该是归墟中最静谧、最超然的殿堂之一,此刻却被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笼罩。
星纱短裙的女子赤足踏在流动的星光池水上,一步步走向宫殿深处。她的背脊依旧挺直,步伐依旧平稳,但周身环绕的星辉却紊乱得如同被风暴搅动的银河。
当她终于走到那片最为私密、被无数面特殊镜面环绕的“静室”区域时,那道从议会归来后便死死压制的情感堤坝,轰然决堤。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从喉间溢出。
苏清璃——或者说,归墟十二宫中以“双子”为名的存在——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冰冷的星光地面上。双手死死捂住嘴,试图堵住那即将溃堤的哭声,可滚烫的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落在星辉凝聚的地面,溅开一朵朵破碎的银蓝光晕。
她哭得无声,却撕心裂肺。
千年的守望,千年的孤寂,千年的自欺欺人。她守着那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守着那扇永远不会再打开的门,守着那个早已消失在轮回井中的身影。她骗过了所有人,甚至一度骗过了自己——用绝对的理性、用冷漠的观测者姿态,用“他在进行更深层次沉潜”的谎言。
可当他真的出现,当他用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出“够了”,当他端坐在那个空置了太久的位置上,用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议会……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她还记得轮回井边最后的那一眼。他转身踏入黑暗的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她曾以为那就是永别,以为自己在漫长岁月中将学会遗忘,学会接受。
可她做不到。
每一次观测下层,每一次看到那些挣扎求生的参与者,她都会不自觉地寻找——寻找那个或许存在的、渺茫到近乎不可能的“万一”。直到在暮雨中学,她感应到了那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却带着天秤本质规则的星纹波动。
那一刻,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不顾一切地降临,甚至不惜耗费本源力量压制“寿蛊”,只为了确认——那是不是他留下的一线生机,一个可能的“转机”。
不是。
那只是个沾了点边儿的年轻人,灵魂深处有些破碎的规则印记,仅此而已。她失望,却又无法完全移开目光。因为在那个人身上,她看到了某种神似——那种在绝境中依然冷静分析、寻找唯一生路的执拗;那种挥剑时带着的、近乎本能的“平衡”感。
所以她在古祠再次出手,不惜与白羊正面冲突。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维护基本的公正,为了观察一个有趣的“变量”。可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是在那个人身上,投注了对遥远过去的无尽眷恋,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盼。
而现在……
他回来了。
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不是转世,不是残魂,就是“他”——天衡,十二宫的天秤,那个曾经手把手教她辨识规则、在她与其他宫争执时永远会悄无声息将局势导向平衡、在她任性时无奈摇头却总是纵容她的……哥哥。
“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破碎的呜咽,在空旷寂静的双子宫中回荡。千年的委屈、等待的煎熬、秘密的重压、失而复得的狂喜……所有情绪混作一团,将她彻底淹没。她哭得像个孩子,蜷缩在星辉地面,肩膀不住颤抖,精心挽起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星纱裙摆被泪水浸湿。
什么神性,什么观测者的冷静,什么十二宫的威严,在这一刻统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是苏清璃,一个等得太久、等得几乎绝望,终于等到哥哥回家的妹妹。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泪水几乎流干,喉咙嘶哑,她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肩膀偶尔的抽动和低低的啜泣。
就在这时,一双温凉的手轻轻落在她颤抖的肩上。
那触感太过熟悉,熟悉到让苏清璃浑身一僵,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映入眼帘的是那袭月白的长衫下摆,以及那张温润清隽、此刻却带着无奈与怜惜的脸庞。
天衡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正半跪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琉璃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都已经是十二宫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样?”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久违的、只有对她才会有的温和调侃,可那温和之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苏清璃呆呆地看着他,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任由眼泪无声滑落。
天衡叹了口气,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细致温柔,一如千年前她因为修炼受挫躲起来哭时,他找到她后做的那样。
“别哭了,子儿。”他唤着她的小名,声音里带着千年的歉疚,“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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