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市最深处,光线愈发昏暗,仿佛连那些虚假的喧嚣都渗透不进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树脂、腐木和某种刺鼻化学气味的怪味,甜腻中带着腐朽。
街道的尽头,几乎贴着阴森的山壁,孤零零地支着一个小棚子。棚子是用破旧的油毡和朽木搭成的,歪歪斜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棚子门口没有幌子,只挂着一串风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爪子,在阴风中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棚子里面黑洞洞的,隐约能看到一些坛坛罐罐的轮廓,和一个佝偻着背、几乎蜷缩在角落里的黑影。
应该就是“老漆头”了。
众人走近,那股刺鼻的气味更加浓烈。林砚走在最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棚内。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能看到棚内摆满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陶罐瓦瓮,有些敞着口,里面盛着粘稠的、颜色暗沉的液体,有些封着泥,罐身上沾满了干涸的污渍。
那个蜷缩的黑影动了动,发出一阵骨头摩擦般的“咯啦”声,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干裂树皮般的脸,皮肤是暗沉的青灰色,眼睛很小,眼白浑浊发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正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他的嘴巴抿成一条向下弯曲的弧线,没有胡子,下巴尖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浑浊的小眼睛,挨个打量林砚一行人,目光冰冷而挑剔,像是在审视待宰的牲畜。
林砚没有立刻开口,他的目光在棚内那些罐子上快速扫过,同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墟市入口处的那一幕——被黑影裹挟拖走、只留下咀嚼声的“耗子”。那个倒霉蛋,此刻恐怕已经成了这诡异墟市的一部分养料,或者干脆就是某个摊位上的“鲜货”。
那家伙,肯定是活不成了。在这地方,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定了定神,从怀中取出桃木梳,亮在老漆头面前:“我们需要上好的棺木漆料。”
老漆头的目光落在桃木梳上,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既没有铁匠铺壮汉的忌惮,也没有布摊老妪的恐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他看了几秒,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痰音的“嗬”,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指了指林砚,又指了指他身后的苏清玥,最后,指向棚子角落里一个比其他罐子更大、封口泥上印着一个模糊血色手印的黑色陶瓮。
意思很明显:梳子不够,要别的。
林砚眼神微沉。果然,这最后一样关键物品,代价最大。
“要什么?”林砚的声音在寂静的棚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漆头没说话,只是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了苏清玥身上。他缓缓抬起干枯的手,五指张开,对着苏清玥的方向,虚空抓握了一下,喉咙里又发出一声贪婪的“嗬嗬”声。
他要苏清玥的血!而且看那眼神,恐怕不是一滴指尖血那么简单!
苏清阮立刻上前一步,将妹妹完全挡在身后,桃花眼里寒意逼人:“不可能!”
林砚也断然道:“换一个条件。”
老漆头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拒绝。他那张树皮般的脸上,皱纹如同活物般扭曲了一下,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充满恶意的笑容。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
他的手臂,如同没有骨头的橡胶,又像是瞬间拉长的枯藤,以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骤然暴伸!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目标明确——直取被苏清阮挡在身后的苏清玥的脖颈!
那干枯尖利、指甲乌黑的手指,带着一股腥风,几乎是擦着林砚的耳畔刺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林砚瞳孔骤缩!他几乎是在手臂伸出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危机,但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他只来得及本能地偏头,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的格挡或反击!
“清玥!”苏清阮的惊呼声刚出口。
后面的赵强、李锐、徐飞昂更是连惊呼都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大,身体刚做出前冲的姿势,却根本追不上那鬼魅般的速度!
眼看那乌黑尖利的手指就要刺穿苏清玥纤细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林砚都以为苏清玥在劫难逃的瞬间——
“锵——!”
一声清越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一切污秽与邪祟的剑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一道灰暗却内蕴无匹锋锐的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自下而上,斜斜撩起!
“噗嗤!”
一声利刃切过朽木败革般的闷响!
紧接着是“啪嗒”一声,一截干枯乌黑、手指仍旧保持着抓握姿势的断手,掉落在棚子门口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断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丝丝缕缕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气溢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砚猛地扭头,看向身后的苏清玥。
只见那个一直紧挨着姐姐、脸色苍白、眼神怯生生的女孩,此刻正双手紧紧握着一把剑——正是那柄本该由徐飞昂保管的【渡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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