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
烈日高悬,炙烤着尚未散尽血腥与焦糊的都城。南门在“封闭清查”一个半时辰后,重新洞开,人流恢复了进出,只是盘查明显严苛了许多,兵士的脸色冷硬如铁。劫粮杀官的消息,终究未能完全封锁,如同瘟疫般在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中迅速蔓延,给刚刚稍定的人心,又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观政台”上,我依旧静坐。灵识分作数缕,一缕遥遥缀着韩蛟所率的追剿队伍,一缕笼罩着全城,感知着恐慌的流窜与暗处的蠢动,余下大部,则沉入眉心山河琮,缓缓恢复着昨日施展“化生”之术与立威时消耗的元气。山河龙气在经脉中如溪流潺潺,温润而坚定,滋养着这具历经磨难的身躯,也与脚下大地同呼吸。
徐安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忍住。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询问与焦虑,都无济于事。仙师的平静,是唯一的定心丸。他只能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愈发繁重的内务协调之中,督促着粥棚、水井、民籍登记、讼案处理等千头万绪的事,竭力维持着表面的运转。
申时初刻(下午三点左右),第一道回音,终于传来。
非是韩蛟的捷报,而是一份来自“告民台”的加急呈报。
“仙师,徐老!” 一名咨政会的中年吏员,捧着一卷墨迹未干的竹简,气喘吁吁地奔上台来,脸色极其古怪,混杂着惊怒、难以置信,与一丝……恍然?
“讲。” 我未睁眼。
“是……是关于南门外劫粮案的……线索!” 吏员深吸一口气,快速道,“今日上午,在‘告民台’接收讼状时,有一老妪,状告其邻居——西市肉铺掌柜胡,近日行为鬼祟,家中夜半常有陌生人出入,且……且昨日后半夜,胡掌柜与其两子,推着一辆盖得严严实实的板车出门,许久方归,车上似有血迹!接案后,我等本未太在意,只例行记录。然,午后,又有一名在南门外协助清理战场的老卒,前来举报,说……说在勘查劫案现场车辙时,发现其中一道车辙印痕较新,宽度、纹路,与城中西市几家肉铺常用运肉的板车,极为相似!”
“西市肉铺……胡……” 徐安眼中精光一闪,“立即拿人!搜查其家!”
“已……已去了!” 吏员急道,“半个时辰前,徐老您指派的那队巡街(雷焕所部)得令后,直扑西市胡家肉铺!但……但去晚一步!胡家铺门紧闭,破门而入后,发现……发现胡掌柜与其两子,皆已横死家中!皆是被利刃割喉,一击毙命!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但……但在后院柴房的地窖中,发现了此物!”
吏员双手呈上一物——半截被鲜血浸透、边缘参差不齐的暗红色布料,看质地,非寻常麻葛,倒像是……军中制式戎服内衬的衣角!上面,还用拙劣的针脚,绣着一个模糊的字——“鲸”!
“‘鲸’?!” 徐安浑身一震,脸色骤变,“是……是徐胤亲军‘鲸吞卫’的标记!他们……他们果然还有残党在城中!劫粮杀官,灭口胡家,定是这伙余孽所为!”
鲸吞卫!徐胤麾下最为精锐、也最为残暴的亲军卫队,专司攻城拔寨、执行秘密任务。天罚之夜,皇宫首当其冲,鲸吞卫主力应与徐胤一同葬身巨坑。没想到,竟还有漏网之鱼,潜伏在城中,并在此时发难!
“不仅如此,” 吏员声音发颤,“在胡家地窖,还……还搜出少量未及运走的粮食,与北乡被劫粮车上的麻袋标记一致!更有几封未烧尽的密信残片,上面提及……提及‘大人’、‘海上’、‘里应外合’、‘乱中取事’等字眼!看来,这胡家,乃是鲸吞卫残党在城中的一处窝点与内应!劫粮之事,定是他们所为!只是不知,为何又被灭口……”
灭口……是分赃不均?还是……有更大的势力,在背后操纵,见事迹败露,急于斩断线索?
线索到此,似乎明朗,又似乎陷入更深的迷雾。鲸吞卫残党确是大患,但其背后是否还有黑手?粮食现在何处?主谋是谁?
就在此时——
我的灵识之中,那一缕缀着韩蛟队伍的感应,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杀气!血腥气!还有……金铁交击的锐响!
“报——!!!” 几乎同时,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裂的镇海卫士卒,踉跄着冲到“观政台”下,单膝跪地,嘶声吼道:“仙师!徐老!韩校尉急报!在西北方向,距城约二十里的‘黑风坳’,发现贼人主力巢穴!人数不下百人,皆是精悍亡命之徒,据险而守!我等追踪至此,遭其伏击,弟兄们……弟兄们死伤不少!韩校尉正率众兄弟拼死抵抗,拖住贼人,特命我杀出重围,回城求援!贼巢之中,隐约可见堆放着不少粮袋,应是被劫之粮!请仙师、徐老速发兵救援,剿灭此獠!”
黑风坳!百人贼巢!粮食在彼处!
所有的线索,瞬间勾连成线!城中胡家为内应,劫粮得手后,连夜将大部分粮食转移至城外预设的秘密巢穴——黑风坳!留下少量粮食与线索在胡家,或是为了迷惑视线,或是准备日后再取。而后,为防泄密,或因其他原因,迅速灭口胡家。韩蛟追踪而至,撞破贼巢,爆发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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