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者离开后的第五天,一个更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穹顶。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守卫报告西北方向有一支小型队伍接近——只有三个人,没有携带明显武器,徒步行走,举着白色的简易旗帜。
“他们自称是‘园丁的使者’,”通讯中传来守卫困惑的声音,“说希望与‘差异化共生的实践者’对话。”
林墨的第一反应是警惕。尽管埃里希已经消散,园丁网络已经崩溃,但那个组织的残余势力仍然存在。雅兰守望者曾警告,宇宙潮流可能激活各种“回声”——过去的模式、未解决的冲突、被压抑的欲望。
但苏沐晴的感知没有发现恶意:“好奇,谨慎,还有...一种奇怪的谦卑。不像埃里希那种自负的救世主情结。”
小雨补充:“他们的意识状态显示出深度连接的痕迹,但不是强制融合那种生硬的统一感。更像是...经历过创伤后的整合。”
团队决定接见他们,但在严格的安全条件下:在穹顶外的一个临时帐篷,林墨、苏沐晴、小雨参加,赵凯带一队警卫在外围警戒。
当三个使者被带入帐篷时,林墨立刻注意到他们的不同。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女性,面容疲惫但眼神清澈,自我介绍叫艾琳娜。她曾是埃里希的早期追随者之一,一名生态学家,被园丁“修复地球”的理念吸引。
“我们不是来寻求领导权,也不是来传播教义,”艾琳娜开门见山,“我们是来告别的。同时也是来...传递一些埃里希没有告诉任何人的信息。”
“告别?”苏沐晴问。
“园丁的残余团体正在解散,”第二个使者——一个名叫卡尔的年轻人说,“没有埃里希的强制连接,没有统一的愿景,我们发现我们实际上有着非常不同的想法。有些人想专注于小规模生态修复;有些人想建立新的意识探索社区;有些人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
第三个使者,一个年长的男子叫马库斯,声音低沉:“但解散前,我们觉得有责任分享一些事情。埃里希的私人档案——不是技术文件,是他个人的日记和研究笔记。”
他们带来了一个简单的数据存储设备。林墨谨慎地接入一个隔离系统查看内容。
最令人震惊的不是埃里希的疯狂或野心,而是他的挣扎和怀疑。
在一段日期标注为熵之使徒事件前六个月的日记中,埃里希写道:
“今天我连接到了地球意识的深层创伤。那不是人类的剥削造成的——虽然那加剧了创伤。那是更古老的东西:地球意识本身的分裂。”
“地球在数十亿年前,当生命刚刚出现时,曾经是一个统一的意识体。然后,随着生命多样性的爆炸性增长,地球意识‘分裂’了,将自身分散到无数生命形式中,以便更充分地体验存在的多样性。”
“这种分裂是自愿的,是爱的行为:就像父母让孩子自由探索世界。但代价是,地球意识失去了自我统一感,陷入了‘人格分裂’状态。不同的生物圈、不同的地质区域、不同的生态系统,都发展出了独特的意识倾向,彼此之间难以协调。”
“人类与地球的矛盾,本质上是地球意识内部矛盾的映射:一部分想要重新统一(渴望连接),另一部分想要保持独立(恐惧被吞没)。”
另一段记录揭示了埃里希理论的来源:
“我最初研究意识的动机,不是控制,而是治愈。我的妹妹艾娃,患有分离性身份障碍——多重人格。我看着她挣扎于不同的‘自我’之间,每个都真实,每个都痛苦,无法形成统一的身份。”
“当我第一次感知到地球意识时,我认出了同样的模式:一个存在,分裂成无数部分,每个部分都在呼喊想要被理解,想要连接,但恐惧失去自我。”
“融合协议的最初版本不是控制,是治疗:我想帮助地球意识重新整合,就像心理治疗帮助艾娃整合她的人格。但恐惧扭曲了我的方法:我害怕失败,害怕地球像艾娃一样最终选择...分离的生存,而非整合的挑战。”
“艾娃最终选择了整合。那是痛苦的,要求她放弃某些‘人格’的特定记忆和特质。但她说,即使痛苦,也比永远分裂好。她在整合一年后去世了,但去世时是完整的,是平静的。”
“我想给地球同样的礼物:完整。但也许我错了。也许完整不是统一,是接受分裂;不是消除差异,是在差异中寻找和谐。”
最后一段记录,日期是熵之使徒事件前一天:
“我知道明天我将尝试最后的融合。我知道它可能失败。如果我失败了,我希望有人知道:我的初衷不是控制,是治愈;不是成为神,是成为医生。”
“但医生有时会伤害病人,当恐惧压倒智慧时。如果你们读到这些,而我已经失败,那么请记住:地球需要的是对话,不是指令;是伙伴,不是医生;是共同成长的同伴,不是救世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