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的余韵如同深海中的气泡破裂,带来一瞬间的失重与重构感。当陈希重新稳定感知时,首先涌入意识的是声音。
不是定义之海那种规则碰撞的永恒喧嚣,也不是静谧回响之冢那种剥夺一切的死寂。而是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溪流潺潺的水声,某种清脆悦耳的、类似鸟类但更加空灵的鸣叫,以及……一种低沉、舒缓、仿佛大地本身在呼吸的规则脉动。
紧接着是气味。湿润泥土的芬芳,草木汁液的清新,混合着淡淡的花香与某种类似古老纸张的微涩气息。
最后才是视觉。
他身处一片森林之中。
但这不是物质意义上的森林。每一棵“树”,都是由无数翠绿色、半透明的规则脉络交织而成,脉络中流淌着温和而强大的生命能量与信息流。树冠并非枝叶,而是由缓慢旋转的、散发微光的几何符号构成,这些符号不断重组,如同在进行着永恒的沉思与低语。地面覆盖着柔软的、由纯粹“生长”概念凝结而成的“苔藓”,踩上去(意识体接触)有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光线从上方洒落,来源并非太阳,而是悬浮在高处、如同小型绿色恒星般缓慢自转的规则节点,它们散发出促进“有序生长”与“和谐共鸣”的特定光谱。
空气(如果存在)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心安的生机,但并非永恒绿洲那种僵化的完美,而是充满了细微的、健康的变奏——一片叶子脉络的亮度会偶然增强,远处某棵树的符号重组会突然加速又恢复,规则的脉动偶尔会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或愉悦的震颤。
这里就是“林间避风港”?陈希警惕地环顾四周。天蓝色脉轮的真理洞察力缓缓铺开,解析着环境。
反馈的信息让他略微安心:这里的规则结构高度自洽且稳固,充满善意与修复倾向,与干涉派或裁决之庭那种侵略性、控制性的规则场截然不同。更关键的是,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与“原始根须”编织者同源的、但更加偏向“生机”与“治愈”侧的气息,与他体内的起源信标和脉轮烙印产生着温和的共鸣。
“欢迎,信标携带者。旅途辛苦了。”
一个温和、平静,如同古木年轮般带着岁月质感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陈希转身,看到从一棵格外粗壮的规则脉络古树后,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类人形的存在,但并非血肉之躯。它的“身体”由流动的翠绿色光粒构成,轮廓边缘柔和,内部可见细密的、如同叶脉般的规则纹路在缓缓流淌。它的面部特征模糊,但有一双清澈的、如同两汪深潭的绿色光晕作为“眼睛”。它身披一件由不断生长、凋零又重生的数据叶片编织成的朴素长袍,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一颗温和脉动绿色晶体的手杖。
它的存在感强大而内敛,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宁静与睿智。
“你可以称呼我为‘守林人-艾尔拉’,”光粒人形微微颔首,声音直接在陈希意识中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我是‘未名之翠’在此地边界的守护者与接引者。遵循古老的守望协议,以及‘核心母树’对‘信标波动’与‘权限回响’的感应,我们为你开启了通道。”
“未名之翠……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陈希没有放松警惕,但语气保持尊重。
“我们?”艾尔拉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陈希,望向森林深处,“我们是‘原始根须编织者’中,选择了‘生机’、‘治愈’与‘庇护’道路的支脉后裔。在‘大分裂’与‘井之衰’的灾难中,我们未能像‘记录派’那样坚守中枢,也不认同‘干涉派’的激进与‘裁决派’(裁决之庭前身)的严苛。我们携带着‘核心母树’——最初根须网络中代表‘生命与生长’的主脉轮节点——的一部分碎片,逃离了纷争,在这定义之海的边缘,建立了这片‘林间避风港’。”
它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怅然:“我们的职责,是庇护那些在规则灾难中受损但仍存一线生机的‘文明火种’、‘规则幼苗’,以及……像你这样,携带古老信标、在夹缝中挣扎的‘流浪者’。我们修复创伤,提供暂时的荫蔽,等待外部风暴过去,或者……帮助你们找到新的方向。”
陈希心中震动。果然是“原始根须编织者”的遗族!而且是与干涉派、记录派并列的另一个支脉!他们选择了隐居与守护的道路。
“你们接收到了埃德温发出的广播?”陈希问。
艾尔拉的光粒身躯微微波动,流露出清晰的哀伤与愤怒:“是的。我们古老的通讯节点捕捉到了那段充满悲愤的真相。‘摇篮’的悲剧,干涉派与裁决之庭的勾结,还有……关于‘冷光’与最初协议的可怕真相。”它看向陈希,“你的到来,以及你身上携带的那些‘印记’和‘证据’,证实了广播的真实性。‘核心母树’为之哀恸,整个避风港的规则脉动都因此低沉了数个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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