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现在的存在形态很奇特。
作为“联系节点”,他不再有传统意义上的身体。他是一团交织的光线网络,每个交点都是一个记忆、一个承诺、一份情感。这个网络悬浮在虚空中,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延伸,连接着罗兰残存的根系粉末、连接着朝露文明的微光、连接着议会的圆桌、连接着所有他曾有过深刻羁绊的存在。
这种形态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感知能力。
他不再通过视觉、听觉这些有限感官来认识世界,而是直接感知关系——事物之间的联系强度、方向、性质。此刻,他最强烈的感知来自正前方:一个正在成形的存在,它与定义之海系统的关系是“否定性的”,它与他之间的关系是“侵蚀性的”。
那个自主进化清理程序实体,正在靠近。
陈希“看”到它的形态:那不是物质形态,而是一种规则真空。它经过的地方,定义之海的规则结构被暂时抹除,留下纯粹的“无定义”区域。就像在白纸上用橡皮擦擦除文字,留下的空白本身也成为一种存在。
更可怕的是,陈希感知到,这个实体在学习。
它每“擦除”一小片规则结构,就会吸收那片结构中蕴含的信息,调整自己的擦除模式。一开始它只是机械地前进,现在它开始避开那些结构特别坚固的区域,专门寻找薄弱点攻击。
它在进化成更高效的“规则橡皮擦”。
陈希试图移动,但他现在是节点,是固定的锚点。他所有的连接都建立在这个坐标上,一旦移动,整个网络会崩溃,那些依赖这个节点的存在——特别是刚刚稳定的朝露文明——可能会受到影响。
他只能固守。
“还有多久?”他通过节点网络向议会发送信息。
纯化者的回应很快:“母神和见证者已出发,但最快也要十七分钟。你需要坚持十七分钟。”
十七分钟。在感知中,那个实体大约九分钟后会接触他的网络边缘。
“如果它开始擦除我的连接网络,会发生什么?”陈希问。
沉默了几秒,森林守护者回答:“那些连接是你存在的基础。如果连接被擦除,你会……逐渐变成‘无关联的点’,最终被系统判定为‘无意义存在’,自动清理。”
“也就是说,我会被它擦除存在意义,然后被系统清理?”
“基本正确。但更糟的是:因为你是节点,如果你被清理,所有通过你连接的存在都会遭受规则冲击。朝露文明可能直接崩溃,罗兰的沉睡可能变成死亡,甚至议会的一些连接也会受损。”
所以不能让它碰到任何一根连接线。
陈希开始思考对策。作为节点,他不能移动,但可以调整网络结构。他可以将重要的连接线收缩到核心,将不那么重要的线延伸到外围作为缓冲。
但问题是:哪些连接是“重要”的?
与朝露文明的连接,显然至关重要。那是新生儿文明的生命线。
与罗兰残存根系的连接,也很重要——那是守护之树复苏的唯一希望。
与议会的连接,重要,但可以暂时削弱——他们有能力重建连接。
与万根之盟的连接……
与深根文明的连接……
与那些在旅途中短暂相遇、但留下深刻印记的文明的连接……
每个连接都承载着一段故事,一份承诺。放弃任何一个,都像割舍自己的一部分。
但时间不多了。
实体还有八分钟抵达。
陈希开始调整网络。
母神和见证守护者正在穿越一条临时构建的快速通道。
这不是传统的传送,而是母神用仅存的空间定义权(虽然放弃了大部分,但还有残留)强行“折叠”虚空形成的捷径。通道极不稳定,内壁不断闪烁,像是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
“这样消耗太大了。”见证守护者——虚隙信使的新形态——担忧地说,“你的虹彩光芒在变暗。”
“没时间走安全路线了。”母神咬牙坚持,“陈希最多能撑十分钟。我们必须八分钟内赶到。”
通道剧烈震动。母神感觉到空间定义权在反抗——她放弃了这种权限的大部分,现在强行调用残余部分,就像用残缺的手臂举起重物,每一秒都在损伤根基。
见证守护者伸出手,她的灯笼发出温暖的光,稳定了一小片通道区域:“我能做的有限。我的新形态更适合感知和见证,而不是战斗或防御。”
“到了那里,你的感知可能比我的力量更有用。”母神说,“我们需要理解那个实体到底是什么,而你是最好的‘异常感知者’。”
通道前方出现裂缝。不是被攻击,而是母神力量不足导致的自然崩塌。
“抓紧!”母神将最后的力量注入通道,强行冲过裂缝区。
她们像是从瀑布中跌出,翻滚着出现在一片陌生的虚空中。
母神跪倒,虹彩眼瞳暗淡到几乎看不见光芒。她消耗太大了。
见证守护者扶起她,灯笼照亮周围。这里正是陈希所在的坐标区域,但景象让她们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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