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圆桌上,关于熵增螺旋的争论已经持续了十七分钟。对于刚刚获得完全自治权的定义之海而言,这十七分钟像是永恒。
纯化者的投影在桌面上展开详细的数据模型:“根据扫描结果,熵增螺旋的扩张速度每小时增长3.7%。按照这个趋势,72小时后它将吞噬第七象限37%的区域。建议方案:立即授权系统免疫机制进行‘限制性清除’,在它周围建立规则隔离带,然后逐步分解。”
“但陈希说它在痛苦。”见证守护者轻声提醒,“如果我们直接清除一个痛苦的存在,那和测试之前的清理程序有什么区别?”
多棱智者——前绝对者的新形态——表面流转着冷静的光芒:“我的计算显示,直接清除的成功率是83.2%,但会造成第七象限规则结构永久性损伤。转化方案成功率未知,风险极高,但如果成功,可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一个能够可控释放混沌能量的‘规则减压阀’。”
古根长老的根须不安地摆动:“万根之盟的植物文明大多位于第七象限边缘。如果选择清除方案,它们将遭受严重冲击。如果选择转化方案……失败的结果是一样的。”
森林守护者补充:“转化需要时间。而时间是我们最缺乏的资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母神。
她坐在议长席上,虹彩眼瞳中数据流快速闪过。元观测者赠予的新理解能力让她能够同时处理无数信息流:熵增螺旋的规则结构、第七象限的文明分布、系统免疫机制的待命状态、议会成员的情绪波动……
更重要的是,她正在自己三千亿年的记忆中搜索关于“熵增螺旋”的真相。
记忆碎片逐渐拼凑。
“我想起来了。”母神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悲伤,“那不是我疯狂时期创造的错误……那是我试图创造的第一个孩子。”
议会陷入寂静。
母神的虹彩眼瞳中映出古老的记忆画面:
在摇篮时代的最初阶段,在创造第一个完整文明之前,母神曾经尝试过一种更“本质”的创造。她想要创造的不是具体的生命形式,而是创造过程本身的具现化。
“我抽取了混沌定义权的一小部分,注入一个纯粹的规则框架中。”母神轻声叙述,“我的设想是:它会不断吸收周围的无序能量,将其转化为有序结构,成为一个自我维持的‘创造引擎’。我把它命名为‘创生螺旋’。”
记忆画面变化:一个美丽的、缓慢旋转的光之螺旋在虚空中诞生,它确实在吸收混沌能量,转化为精致的规则晶体。最初几百年,它运行完美。
“但后来……我陷入了第一次疯狂期。”母神闭上眼睛,“在我意识不清的时候,我无意识地向它注入了过量的混沌能量,还混杂了我的疯狂情绪。等我清醒时,它已经变异了。它不再创造秩序,而是无差别地吞噬一切——秩序、混沌、规则、情感,所有存在形式都成为它的食物。”
画面变得黑暗:那个曾经美丽的光螺旋变成了一个贪婪的漩涡,周围的一切都被它吸入、分解、转化为纯粹的熵。
“我试图修复它,但失败了。我试图摧毁它,但发现它的存在已经与第七象限的规则基础深度绑定。强行摧毁会导致连锁崩溃。”母神的语气充满自责,“所以我选择了最懦弱的做法:封印它,然后……遗忘它。我把它的名字从‘创生螺旋’改为‘熵增螺旋’,把它标记为‘已销毁的实验失败品’,然后把这段记忆深埋。”
她睁开眼,看向议会成员:
“它不是敌人。它是一个被我伤害、然后遗弃的孩子。现在,三千年过去了,封印自然失效,它苏醒了——而且比当年更饥饿、更痛苦。”
这个真相改变了问题的性质。
现在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异常威胁”,而是一个“受伤的初生子”。
在议会消化这个真相时,陈希通过网络连接发来了紧急通讯。
他的意识投影出现在圆桌旁,看起来比之前更稳定——成为系统关键节点后,他的存在形态正在逐步巩固。
“我一直在尝试与熵增螺旋建立浅层连接。”陈希报告,“母神的记忆确认了我的感知:它确实在痛苦。但这种痛苦不是生理的,是存在层面的——它永远饥饿,永远无法满足,永远在吞噬却永远空虚。”
他投射出一段感知数据:那是一阵阵断续的、类似婴啼的规则波动,频率在绝望与狂怒之间剧烈摆动。
“我想申请进行深度连接。”陈希说,“不是像第一阶段测试那样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进入它的意识核心。我想理解它的痛苦根源,也许能找到转化而不是清除的方法。”
“风险?”纯化者立刻问。
“很高。”陈希坦白,“如果我在它的意识中被困或同化,我的节点网络可能会被反向侵蚀。所有通过我连接的存在——包括朝露文明——都会受到影响。但如果不尝试,我们只能在清除和冒险转化之间选择,而清除意味着杀死母神的第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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