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你怎么把他带到这个地方了?他在这里……并不是受欢迎之人。”
在孤儿院的入口走廊中,捷尔任斯基和齐格飞迎面撞上了正提着药箱、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在看到捷尔任斯基的时候,她很熟络友好地问候了“钢铁的菲利克斯”,但是随着她注意到跟在捷尔任斯基身后的这个德国上校,她原本疲惫但和善的神色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希德,我理解你对那两个孩子的悲剧感到的怒火,因为我也感同身受。”捷尔任斯基语重心长地说道,“但阿德勒上校并不是犯下罪行之人,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一些。更何况,他虽然身份、地位和手段有所不同,但他也是个怀着理想之人。”
“我很冷静,菲利克斯。我也清楚他和那个人不一样。”希德医生冷冷地说道,“但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他如何是我们的‘同志’了。他们穿着同样的制服,同样在领口处挂着勋章炫耀,身上永远散发着血腥味和硝烟味,无论立场如何,他们都是帝国主义战争的帮凶。而他的所作所为,也是在给帝国主义者们增添武装。”
医生将目光投向了齐格飞,用审视的目光继续上下打量着这个德国人:“请别误会上校,我并不是针对你个人。这间孤儿院的所有人都因为战争失去了太多,我只是恳请你至少不要让战争继续诅咒着这些孩子们。”
在听到对方的这一番言论之后,他算是明白了。原来对方不仅仅是将对斯庞兹的怒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同时还用这种傲慢的心态预设他齐格飞的形象——她原来以为他是个把战争当作游戏的玩家,是推动战争、带来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真是可笑至极!
齐格飞难以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恼怒,一把扯下了自己领口的蓝色马克斯:“你以为我是什么?一个养尊处优、上战场捞军功的小布尔乔亚?你以为我是待在大后方指挥部中视人命为草芥的那些容克?我告诉你,我也是从战壕里爬出来的幸存者,而这个勋章根本不是荣誉,它是个墓碑!我所有死去战友、部下,还包括我自己的墓碑!”
在齐格飞的厉声反驳之中,希德医生明显怔住了。她似乎没预料到这个德国人会这么回答。
在她的印象里,德国人,尤其是那些德国军官,就是为了战争和杀戮而生的刽子手。人命在他们的手上就是随时可以消耗、抛弃的棋子,一切的牺牲、苦难铸就了他们的功勋和“伟大”,而他们居然无一例外地将那沾满鲜血的铁十字视作至高的荣耀,甚至没有一丝对死伤者的愧疚和怜悯,从来没有过。
可眼前这个德国人完全不同,他没有将军人眼中的至高荣誉——蓝色马克斯勋章——视为荣耀,而是视其为无法抹去的伤疤。她下意识地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对方在撒谎,是对方为了唤起同情、驳倒自己的话术,可对方眼中的愤怒和隐约的悲凉无法被伪造。
她见过那种眼神,从无数战争受害者、以及那些保家卫国后幸存下来的老兵眼中见过。
她难道错了?
齐格飞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愤怒地说道:“或许对于那些将军、元帅来说,战争就是他们获取功名与地位的一场游戏,但是对我这种从战壕里爬出来的人来说,它就是这个世界最盛大、血腥的一场荒诞闹剧——我们杀人,然后被杀,担惊受怕地等待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哪怕战争结束了,这种对未来的恐惧已经烙在了我们灵魂深处,注定诅咒着我们一生!”
“你以为我不想要世界和平?!但你觉得那些帝国主义者会允许么?那些与我们有着血海深仇的旧敌会主动和解么?战争不是我们带来的悲剧,它是这个屎一样的世界给我们开的一场杀死几千万人的玩笑!”
“你若是觉得我是个战争狂人,我不否认,毕竟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以后的大战中确保胜利——但你别忘记了!不是我们军人选择了战争,而是战争选择了我们!要么死,要么赢!当我们全部倒下,你们这些普通人就是敌人待宰的羔羊!”
希德医生咬住嘴唇,似乎想要开口跟上校说点什么,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转头和捷尔任斯基说道:“失礼了,菲利克斯。我还需要去下一家那边照看病人。”
她提着箱子匆匆经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看起来不是很顺利啊……”菲利克斯耸了耸肩,对这个并不美好的“和解”结果表达了无奈。但他对此也无计可施,虽然是威望很高的前辈,但他可没有心灵控制仪来消除这两个年轻人的矛盾。
“她令人难以置信得傲慢。”齐格飞相当不满地冷哼道,“她把战争当作了一场政客、将领和军官们的狂欢,底层士兵和普通人的悲剧——但在战端一开的瞬间,所有身陷其中的人都将是牺牲品,这就是帝国主义战争的本质。”
“可能这和她的经历有关系吧……”捷尔任斯基叹气道,“她也是战争遗孤,她的家乡在利沃夫。虽然你一直在西线作战,但想必也听过在那里发生过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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