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同一名君主统治下、地位平等的不同邦国的国民,海间联邦民众理应,也正在对这种充斥着傲慢、腐败和蔑视的事件感到极度愤慨……”
“……我们的德国朋友们,要为这件可耻的、严重损害海间联邦人民感情的事件,作出——回答!”
随着广播中波兰民族英雄约瑟夫·毕苏斯基元帅在瑟姆议会发表的演讲结束,德国现任宰相波萨多斯基-韦纳心烦意乱地挥了一下手,示意身旁的管家前去停掉从收音机中传来的刺耳的、排山倒海的掌声。
在这间现任宰相的私人宅邸中,现任保守联盟内阁的诸位大臣汇聚一堂,沉默不语。
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之上,摆满了各式波兰出版社的报纸和德国国内的一些非官方最新刊物,而它们的标题无一例外,都和三个多星期前来自中央非洲的那场波兰劳工暴乱有关。
一开始,他们将这起暴乱视作讹诈海间联邦政府的绝佳机会——对于不遗余力地削减政府开支、试图做到他们执政纲领上的“达到财政盈余”的保守联盟来说,那些用来养活小布尔乔亚官僚、确保那些底层贱民可怜基本需求的社会保障支出都应该被砍掉,而现在又有机会拒绝向那些波兰人支付他们提供劳工资源的尾款、甚至能够倒打一耙反咬一口,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
在宰相的预期之中,这些波兰人必然会对这场由自家工人引发的危机事件惶恐不已,千方百计地寻求弥补、以继续换取他们德国人的马克。而他们正好可以借机狮子大开口,向波兰人提出一系列不公平又“无法拒绝”的条款,以让德国人彰显自己的帝国强势,并更好地从这个东欧病夫身上榨取价值、滋养保守联盟的金主——德国财团们。
然而他们从来没有预料过,这些给他们德国人当了这么多年附庸的波兰人居然如此果断、如此强硬地进行了表态,直接将整个局势搅成了他们无法控制的现状。现在整个海间联邦在执政党和他们的民族英雄的号召下群情激愤,空前团结地发出了对这场因刚果河大坝工程负责方管理重大失职造成的劳工暴乱事件的声援。
那些波兰媒体有声有色地描绘着波兰劳工在中央非洲遭受的苦难与不公:每日超十四小时的高强度体力劳动,极端恶劣的气候与地理环境下却缺乏对外籍志愿劳工人身安全的保护,同时缺衣少食、药物匮乏,以至于上千名波兰工人因为德国监工的不闻不问而惨死于丛林之中。哪怕是在本条缺乏人权和工人权利保障的世界线,这种极其恶劣的条件也是让欧洲的绝大部分工人都不可接受的。
劳工们的暴乱行为得到了广泛的同情,不仅仅是海间联邦的国民,甚至不少德国工人和进步主义者在得知了这种状况后也自发地举行了抗议与抨击——毫无疑问,自然是保守联盟的反对党们在他们背后撑腰。
而最终这就导致现任内阁政府变得里外不是人,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尴尬处境——一方面,若是他们退缩、妥协,百分之两百会被支持他们的帝国强硬派、民族主义者们痛骂成“叛徒”和“胆小鬼”,而若是他们真的强硬地回应海间联邦,只会将这个帝国最重要、最可靠的盟友推向敌对。
“晒色!该让这群波兰人知道帝国的铁拳是什么滋味了!”战争部长第一个跳了起来,无比愤慨地说道,“他们以为自己在德国的庇护下渡过了世界大战的难关,就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飞了?痴心妄想!制裁他们,并且用上军事威胁!”
无人理会这个所谓的“强硬派”的振臂高呼,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个家伙在刚果河大坝中投入了太多家本,他正不惜一切代价地试图减轻自己的沉没成本、甚至是反捞一笔。但没人会跟着他犯蠢。
他们本质上都是为了一己私欲的政客,或是为权力,或是为财富,然而他们也都有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的底线,就是直接做出危害到整个帝国国本的决策——而毫无疑问,他们不可能让海间联邦与帝国敌对。这是极其愚蠢、不可饶恕的一种战略错误。
毕竟帝国若是被玩没了,所有人都要跟着一起死,一个都逃不掉。
如今的德国虽然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国力,并且击败并有效削弱了在欧陆上两个最大的敌手,法兰西与俄罗斯,但这也让对岸的英国人真正开始忌惮起了这个同属日耳曼的亲戚,昔日的盟友关系开始迅速褪色。哪怕经济、文化和政治交流依旧密切,大英帝国对德意志的态度也明显逐渐从联合转变为了对抗。
他们保守联盟在上台时挥舞关税大棒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英国人不声不响地对进口的德国商品加征了前所未有的高额关税,使得德国人的外贸出口受挫,从而不得不开始挥刀向更弱者来弥补损失。哪怕官方层面上双方还在宣传两国人民“血凝成的友谊”,但英德已经在事实上进入了战略对峙。
因此对于德国人来说,他们真正可以信赖的盟友只有周边的一群“小伙伴”了。哈布斯堡治下的莱塔尼亚王国虽然吞并了罗马尼亚和塞尔维亚,并且因为在一战中绝地反击的出色表现和好看的纸面国力数据,显得像是一个不错的盟友,然而缺乏主体民族的莱塔尼亚注定要陷入离心离德的诸民族反抗的泥潭之中,烂泥扶不上墙,外强中干;而保加利亚沙皇国虽然战斗力强悍,却体量太小,不值一提;唯有东方的海间联邦可以算一个正经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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