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帝心难测
长乐宫的深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搜查和惊天逆转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寒意、熏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阴谋败露后的血腥气。侍卫们沉默地驻守着每一个出口，宫灯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将幢幢人影投射在冰冷的宫墙上，如同蛰伏的鬼魅。
林微独坐在内室，一盏孤灯映着她沉静的侧脸。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怀中那枚锦囊，丝质的触感微凉，里面似乎装着某种轻而薄的东西，可能是纸张，也可能是……更特殊的事物。宇文玺将它交给她时，那郑重而晦涩的眼神，此刻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预见到了这场栽赃吗？搜查是计划之内，还是顺势而为？莺儿的反水，是巧合，还是……也是他棋盘上的一步？
帝心难测。这四个字，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而沉重。
“小姐，”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镇定，“苏公公派了人来说，莺儿已被单独看管，那小顺子……也已被御前侍卫控制。皇上连夜召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入宫，就在乾清宫偏殿问话。”
连夜召三司长官！这已不是简单的后宫倾轧，而是要作为震动朝野的大案来审理了。皇帝的态度，显然是要彻查到底。
“惠妃娘娘那边，悄悄遣人递了句话，”春桃压低声音，“只有四个字：‘静待天亮’。”
静待天亮……林微咀嚼着这句话。是让她稍安勿躁，等待皇帝的处理结果？还是暗示天亮之后，会有新的变数？
这一夜，注定无眠。长乐宫内外，无数人睁着眼睛，等待着乾清宫传出的第一道旨意，等待着这场风暴最终的走向。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秋意肃杀。旨意未至，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却如同插翅般飞遍宫廷——皇后柳氏，于凌晨时分，在坤宁宫“旧疾复发”，呕血不止，太医抢救无效，已然“昏厥”，生命垂危！
消息传到长乐宫时，林微正在用早膳。筷子在指尖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箸小菜。
皇后“病危”？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承受不住计划失败、心腹被抓的压力，还是……又一次以退为进，甚至是以身作饵，博取同情，扰乱视听？
“小姐，皇后她……”春桃声音发紧。
“太医怎么说？”林微放下筷子，语气平淡。
“说是急怒攻心，忧思过度，引发宿疾，情况……很不乐观。皇上已经赶去坤宁宫了。”春桃回道，眼中带着一丝快意，又有些不安，“她这是……报应吗？”
“或许吧。”林微不置可否。皇后的病是真是假，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他去了坤宁宫，是出于帝后之情，还是去……做最后的确认与了断？
整整一个上午，宫中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坤宁宫方向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和匆忙的脚步声，其他各宫则是一片死寂，人人自危。
临近午时，苏公公终于来了长乐宫。他面色疲惫，眼中布满血丝，但神情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肃然。
“婕妤娘娘，”苏公公行礼，声音有些沙哑，“皇上有旨。”
林微起身，整衣跪接。
“皇后柳氏，御下不严，纵容宫人构陷妃嫔，更涉巫蛊厌胜、谋害亲王重案，其行悖逆，其心可诛！念其多年侍奉，又突发恶疾，朕心不忍深究。即日起，废其后位，迁居西苑冷宫养病，非诏不得出！坤宁宫一应宫人，交由三司严审，务必揪出所有同党！”
废后！迁居冷宫！
虽在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这雷霆般的旨意，林微心中仍是一震。皇帝果然没有手软。废后，不仅是对皇后本人的严惩，更是对柳家势力的沉重打击，也是对朝野上下所有质疑声音的最强硬回应——为了维护林微（或者说，为了维护他自己的权威和查明真相），他不惜废黜结发皇后！
“柳太傅教女无方，纵女行恶，着革去太傅衔，削爵一等，闭门思过！柳氏一族，凡涉此案者，一律严惩不贷！”
对柳家的处置也随之而来，虽未赶尽杀绝，但革职削爵，已是伤筋动骨，足以让这个煊赫一时的外戚家族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婕妤林氏，”苏公公念到此处，语气微微一顿，“蒙冤受屈，贞静守礼，堪为后宫表率。特晋为从三品昭仪，以彰其德。望尔今后，愈发谨言慎行，辅佐朕躬，和睦六宫。”
从婕妤晋为昭仪，连升两级！这是补偿，是安抚，更是胜利的宣告。从此，她林微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小小才人美人，而是位列九嫔之首、地位仅次于妃位的昭仪！
“臣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微叩首，声音平稳无波。
苏公公宣读完圣旨，脸上才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亲自上前搀扶林微起身：“恭喜昭仪娘娘，贺喜昭仪娘娘！娘娘此番受惊了，皇上让奴才转告娘娘，风波已过，往后可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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