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雪夜惊魂
那夜之后,永寿宫的守卫又悄无声息地增加了一倍。林微以“年节将至,防患未然”为由,从内务府调了八名身强力壮的太监,专门负责夜间巡逻,重点看守霁儿所在的暖阁及周边。张嬷嬷找来的那两个会拳脚的妇人——冯三娘和周娘子,也已通过“远亲投靠”的名义安排进了永寿宫,名义上是做洒扫粗活,实则轮班守在霁儿身边,寸步不离。
林微自己枕下的匕首再未离身,夜里睡得极浅,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她知道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可那夜窗栓上的划痕和雪地里陌生的脚印,像一根刺扎在心头,时刻提醒着她:这深宫的夜色里,藏着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二月二十,皇帝南巡启程的正日。
天未亮,仪仗便已齐备。乾清宫前广场上,旌旗招展,侍卫林立,车马如龙。皇帝身着戎装,外罩明黄斗篷,在文武百官的叩送下登上御辇。随驾的丽嫔、安嫔等人乘着各自的车轿,跟在御辇之后,帘幕低垂,看不清面容。
林微与惠贵妃率领后宫众妃嫔,在宫道旁跪送。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生疼。她垂着眼,听着车马銮铃声渐渐远去,直到最后一点声响也消失在宫门外,才在春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回去吧。”惠贵妃在她身侧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又有一丝更深的凝重。
皇帝走了,这后宫的天,暂时由她们撑着了。可这担子有多重,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回到永寿宫,林微换下厚重的朝服,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酸。霁儿被乳母抱来,小家伙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情绪,伸出小手要抱抱。林微接过孩子,将脸埋在他带着奶香的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娘娘,”张嬷嬷悄声进来,“老奴去见过了德妃宫中那位要出宫的老嬷嬷。”
林微精神一振,将霁儿交给乳母,引张嬷嬷到内室:“如何?”
“老嬷嬷姓吴,确实是积年的肺疾,说话都喘。”张嬷嬷低声道,“老奴只说是奉娘娘之命,给将出宫的老人送些程仪,闲聊了几句。起初她不肯多言,后来提起八年前小皇子夭折的事,她才掉了泪。”
林微静静听着。
“她说,德妃娘娘当年怀相不好,生产时又遇了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小皇子,孩子却先天不足,哭声跟猫儿似的。”张嬷嬷声音压得极低,“太医都说怕是养不活,德妃娘娘不信,日夜抱着,亲自喂药喂奶。可孩子还是越来越弱,到三个多月时,一场风寒就没了。”
“就这么简单?”林微蹙眉。皇子夭折在宫中虽不是常事,但也并非没有。可德妃因此沉寂八年,如今又突然反常调养,总让人觉得背后还有隐情。
张嬷嬷犹豫了一下,才道:“吴嬷嬷说……小皇子去的那晚,她守着夜,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外间有动静。她起身查看,隐约见到一个人影从德妃寝殿的方向匆匆离开,看背影……像是个宫装女子,但绝不是德妃宫中的人。她当时以为自己眼花,又惦记着小皇子,没敢声张。等再回内室,就发现小皇子已经没气了。”
林微心中一震:“她可看清那人模样?或是衣着特征?”
“她说当时烛火昏暗,只看清个大概轮廓,个子不高,有些瘦。穿的似乎是深色的宫装,样式……她说记不清了,但绝不是低等宫女的服饰。”张嬷嬷道,“这事她憋在心里八年,谁也没敢说。如今要出宫了,怕是觉得不说出来,死了都不安心。”
“她为何现在才说?”
“老奴也问了。”张嬷嬷叹了口气,“她说,这些年看着德妃娘娘苦,心里也难受。可那人影的事无凭无据,说出来反而可能给德妃娘娘招祸。如今自己要走了,又见德妃娘娘近来行为反常,日夜煎熬,才觉得当年的事恐怕真有蹊跷。她说……她说德妃娘娘这些年,怕是也一直怀疑小皇子的死不是意外,所以如今才拼了命地想再怀一个,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什么,或是……弥补什么。”
林微沉默了。如果吴嬷嬷所言属实,那么八年前德妃孩子的夭折,很可能不是简单的体弱病故。有人趁夜潜入,对那个本就孱弱的婴儿下了手?还是做了什么,加速了孩子的死亡?
而那个神秘的人影,会是谁?贤妃?华贵妃?还是……其他什么人?
“吴嬷嬷还说了什么?”
“她说,小皇子去后,德妃娘娘曾大病一场,病中胡言乱语,一直喊着‘孩子冷’、‘有人’。”张嬷嬷道,“但当时先帝刚驾崩不久,皇上初登基,后宫事务繁杂,德妃又只是个不得宠的妃子,这事便没人深究,只当她是伤心过度。”
林微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又飘起了雪,细密如盐。这重重宫阙,到底埋葬了多少冤魂,掩盖了多少秘密?
“吴嬷嬷何时出宫?”
“就定在后日。”张嬷嬷道,“内务府已经批了文书,她娘家侄子会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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