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青石镇的石板路上还凝着夜露的清寒。
苏家小院里却早已热闹起来。三个烤架炭火正旺,肉脯的香气混着桂花的甜香,在晨风中袅袅飘散。李嫂和赵桂枝已经上工半个时辰了,一个在翻烤架上的肉片,一个在仔细地撒香料粉——今天的订单里有二十盒“金桂蜜汁”礼盒,是王掌柜接的府城大户的年节订礼,半点马虎不得。
灶间里,苏知娴正将最后一批腌好的肉片铺在竹筛上。这十斤里脊肉是昨夜切好腌上的,经过一夜的浸润,每一片都吸饱了腌料的滋味,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娘,哥哥的书袋补好了。”静姝捧着个青布书袋走进来,细声说,“昨天发现破了道口子,我用同色的线补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苏知娴接过书袋看了看。针脚细密匀称,补得天衣无缝。她摸摸静姝的头:“静姝手真巧。你哥哥知道了肯定高兴。”
静姝小脸微红,又说:“小草在给哥哥包午饭,说今天要做个‘惊喜便当’。”
“惊喜便当?”苏知娴失笑,“这丫头又搞什么名堂。”
正说着,苏语棠端着个双层竹盒蹦蹦跳跳地进来:“当当当当——明远哥的豪华午餐!”
她打开竹盒。下层是糙米饭,上层分隔成四格:一格是昨晚剩的栗子焖鸡,一格是清炒白菜,一格是腌萝卜,还有一格……竟然是几片猪肉脯切成的小块,摆成了朵花的形状。
“怎么样?”苏语棠得意地扬起小脸,“色香味俱全,营养均衡!这要放在现代,得卖三十块一份!”
苏知娴忍俊不禁:“你呀,净搞这些花样。”
“这叫提升生活品质!”苏语棠理直气壮,“明远哥读书辛苦,得吃好点。而且我跟你说知娴,这猪肉脯配米饭可香了,保证他吃了下午精神百倍!”
这时明远从里屋出来,已经穿戴整齐。见母亲和妹妹们在准备他的午饭,心里一暖:“娘,不用这么麻烦,我带两个饼子就行。”
“那怎么行!”苏语棠把竹盒塞给他,“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哥你可得全吃完,回来我要检查的!”
明远接过竹盒,沉甸甸的,心里更沉甸甸的是这份亲情。他郑重地点头:“好,我一定吃完。”
送走明远,工坊又投入紧张的忙碌中。今天的任务格外重——除了日常的散装订单,还有那二十盒精装礼盒。每个礼盒都要配齐四种口味,每种口味单独用印着三叶草标志的小油纸包好,再装进雕花木盒里,最后系上红绸带。
赵桂枝负责包装,她手巧,但速度不快。李嫂看得着急,想帮忙又怕弄乱了工序。苏知娴索性调整分工:李嫂继续负责烘烤,赵桂枝专攻包装,她自己则带着苏语棠做最后的品控和封装。
“李嫂,这批五香的可以翻面了。”
“赵嫂子,蜜汁的撒粉再薄一些。”
“小草,检查这盒的绸缎衬里铺平没有。”
指令清晰,工序流畅。小小的院子里,三人配合默契,像一架精密的机器。
学堂这边,晨课刚结束。
林夫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宣布休息,而是清了清嗓子:“苏明远,留下。其他人,休息一刻钟。”
学童们纷纷离座,投向明远的目光各异——有好奇,有羡慕,也有陈胖子那种掩饰不住的嫉妒。
明远站起身,走到夫子案前,恭敬地行礼:“夫子。”
林夫子从案头拿起一摞纸——那是昨天布置的课业,要求写一篇《论义利之辨》的短文。他抽出最上面的一张,正是明远的作业。
“你这篇文章,”林夫子缓缓开口,“见解独到,引经据典也恰如其分。尤其是这句‘义为利之纲,利为义之用’——纲举目张,说得很透彻。”
明远垂首:“夫子过奖。”
“不过,”林夫子话锋一转,“你这文章中引了《孟子·梁惠王上》‘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却未提《孟子·滕文公下》‘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既然论义利,为何只取一端?”
明远心中一动。夫子这是在考他。
他略一思索,答道:“回夫子,学生以为,孟子见梁惠王时,梁惠王开口便问‘何以利吾国’,是只见利不见义。故孟子以‘仁义’对之,是要先正其心。而后与滕文公言‘恒产’,是民心已正,方可言利。义利之序,不可颠倒。”
林夫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问:“那你以为,你母亲经商求利,是处于哪个阶段?”
这个问题很犀利。明远沉默片刻,缓缓道:“家母所求之利,是为奉养子女,供我读书。此为‘孝义’在前,‘利’在后。正符合孟子所言‘有恒产者有恒心’——若无此利,我兄妹四人衣食无着,何谈读书明理?家母是以利养义,而非以利害义。”
他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清晰坚定。
林夫子看着他,良久,忽然笑了:“好,很好。”
他从案下取出几本书,推到明远面前:“《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你都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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