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往东三十里,是苏家村。
深秋的村庄,稻田已经收割完毕,留下一茬茬枯黄的稻桩。几缕炊烟从灰瓦屋顶升起,在暮色中袅袅散开,空气中飘着柴火和炊饭的气味。
苏家老宅的堂屋里,气氛却与这宁静的暮色格格不入。
苏老汉坐在上首的破旧太师椅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一张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苏老太坐在旁边,手里拿着块粗布帕子,时不时抹一下眼角——倒不是真哭,是做给老头子看的。
“老三啊,”苏老汉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你说那寡妇……现在一天能挣多少?”
苏老三坐在下首,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在昏黄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寒酸。他捻着稀疏的胡须,眼里闪着算计的光:“爹,我托人打听过了。她那个小作坊,每日至少出十五斤猪肉脯。一斤卖一百二十文,十五斤就是一两八钱银子。”
“嘶——”苏老大和他媳妇王氏倒吸一口凉气。
王氏眼睛都红了:“一两八钱?一天?!一个月就是……就是五十四两?!”
她掰着手指头算,越算心越疼——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要是归了老宅,她能买多少新衣裳、打多少新首饰?
苏老三冷笑:“还不止。天香楼的王掌柜跟她签了契约,每月固定供货。还有府城来的大客商,一次就订五十盒礼盒,一盒半斤卖一百五十文。光是这一单,就是七两半银子。”
啪!
苏老汉的烟杆重重敲在桌上:“反了!反了天了!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小崽子,倒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还有没有祖宗?!”
苏老太适时地“呜呜”哭出声:“我那苦命的老二啊……你要是还在,哪轮得到她一个外姓女人当家?咱们苏家的钱,都落到外人手里去了……”
这话戳中了苏老汉的痛处。他猛地站起,在堂屋里踱步,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得很。
“老三,你读书多,你说说,这事怎么办?”他停下脚步,盯着三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苏家的钱,全进了那寡妇的腰包!”
苏老三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粗瓷碗,喝了口凉透的茶水,这才开口:“爹,娘,大哥大嫂,你们别急。这事啊,得从长计议。”
“还计议什么?”苏老大急道,“直接去镇上,把铺子收回来!她是苏家的媳妇,她挣的钱就是苏家的钱!”
“大哥糊涂。”苏老三摇头,“她如今在镇上立住了脚,跟天香楼签了契,还有王掌柜那样的地头蛇撑腰。咱们硬来,占不到便宜。”
王氏撇嘴:“那你说咋办?总不能干看着吧?”
苏老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硬来不行,就来软的。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苏老汉皱眉,“什么意思?”
油灯的火苗跳了跳,映得苏老三的脸忽明忽暗。
“那寡妇最大的依仗是什么?”他自问自答,“是她那四个孩子。尤其是老大明远,读书好,得了林夫子的赏识,眼看着就要考童生、中秀才。要是明远出息了,她就有靠山了,咱们更动不了她。”
苏老太急了:“那咋办?总不能对明远下手吧?那可是咱苏家的血脉!”
“谁说要对明远下手了?”苏老三笑了,笑容却冷得很,“咱们啊,从那寡妇身上下手。”
他压低声音:“她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按理说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她呢?抛头露面做生意,跟男人谈买卖,还在镇上租铺面雇帮工——这叫什么?这叫不守妇道!”
王氏眼睛一亮:“对!咱们就到处说她坏话,败坏她名声!看谁还敢买她的东西!”
“光说坏话不够。”苏老三摇头,“得做实了。”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你们说,一个寡妇,最容易被人拿捏的是什么?”
苏老太和王氏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苏老三一字一顿:“是、名、节。”
堂屋里静了一瞬。
苏老汉的烟杆停在半空:“老三,你的意思是……”
“找个人。”苏老三声音更低了,“找个男人,跟她‘有染’。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一个坏了名节的寡妇,别说做生意,就是在镇上立足都难。到那时,铺子、方子、钱……还不都得乖乖交回老宅?”
这计毒,毒得让苏老大都打了个寒颤。
王氏却兴奋起来:“对对对!这个法子好!等她名声臭了,咱们再去接孩子——就说她教坏孩子,不配当娘!把四个孩子都接回来,那铺子不就顺理成章归咱们了?”
苏老太还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狠了?她好歹是明远他们的娘……”
“娘!”苏老三打断她,“您想想,那些钱要是归了咱们,您能穿多少绸缎?吃多少山珍?大哥大嫂的日子也能好过。再说了,明远他们接回来,咱们好好养着,还不是一样?”
这话打动了苏老汉。他重重点头:“老三说得对。这事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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