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青石镇的清晨便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苏家小院的灶间里却暖意融融。苏知娴正在准备今日出门要带的干粮——昨夜发了面,今早起来揉成剂子,擀成巴掌大的圆饼,在铁锅里烙得两面金黄。面饼中间薄边缘厚,咬下去外脆里软,麦香十足。
“娘,咸菜切好了。”静姝细声细气地说,将一碟腌萝卜丝端过来。萝卜丝切得极细,用香油、醋和一点点茱萸粉拌过,橙红翠白相间,看着就开胃。
明轩趴在水缸边,仔仔细细地洗手——今天要去看宅基地,娘说了,全家人都得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
“小妹呢?”明远收拾好简单的测量工具:一卷麻绳,几根削尖的木签,还有一块画着格子的木板——这是苏知娴教他做的简易“比例尺”,一格代表一步。
“来了来了!”苏语棠从里屋窜出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我带了驱虫的药草,山脚边虫子多。还有止血的草叶,万一谁划伤了能用上。”
苏知娴看着她那副“野外生存专家”的架势,忍不住笑:“咱们是去看地,不是去探险。”
“有备无患嘛。”苏语棠把布包塞进怀里,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装束——深灰色粗布衣裤,裤脚扎紧,头发编成两条结实的小辫,“娘,你真不用换身利落点的衣服?”
苏知娴低头看看自己半旧的棉布裙,摇摇头:“就这样吧。咱们是正经买地盖房,又不是去打架。”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把袖口用布条扎紧了。深秋的山脚,清晨露重,草木上的霜水容易打湿衣裳。
一家人吃完简单的早饭:粟米粥、烙饼、咸菜,再加上每人一个水煮蛋。明轩小心翼翼地把鸡蛋在桌沿敲碎,剥出光滑的蛋白,咬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娘,咱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地了吗?”他边吃边问,眼睛里闪着光。
“真的。”苏知娴笑着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蛋黄屑,“待会儿去看的地方,若是合适,今天就定下来。”
“要多大?”静姝小声问。
“一亩。”苏知娴比划着,“大概……有咱们现在这个院子,十个那么大。”
“十个!”明轩惊呼出声,差点被粥呛到。
明远虽然没说话,但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紧。一亩地,那是许多农户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家业。而他们,孤儿寡母,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他看向母亲。苏知娴正低头喝粥,晨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她柔和的侧脸上。这个女人,他的“母亲”,身上有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不是父亲的武勇,也不是祖父的威严,而是一种……像水一样,看似柔软,却能穿石的力量。
“发什么呆?”苏知娴注意到他的目光。
“没、没什么。”明远低头扒粥,耳朵微微发红。
辰时二刻,一家人锁好院门,出发了。
村长苏正德已经等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见他们来,笑呵呵地招手:“可算来了!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地方。”
一行人沿着村西的小路往山脚走。深秋的田野已经收割完毕,裸露的土地上留着整齐的稻茬。远处,连绵的青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山色从墨绿渐变成青灰,最高处已经能看到一点点积雪的白。
“就是前面了。”村长指着前方一片缓坡。
苏知娴抬眼望去。
那是一片向阳的坡地,北面靠着青石山的支脉,南面是一片开阔的田野,东边不远处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在晨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坡地上长着些半人高的荒草和灌木,几棵野柿子树挂着零星的橙色果实,在风中轻轻摇晃。
位置果然极好。
“这地原是村里的公地,荒着好些年了。”村长边走边介绍,“土质不错,我抓把土你们看看。”
他弯腰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了搓。土色呈深褐色,带着腐殖质的松软感,夹杂着细小的砂砾——这是典型的山脚冲积土,排水性好,又不会太贫瘠。
苏知娴接过土,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泥土特有的腥气里,带着草木根系的清新味道。
“能种菜吗?”她问。
“当然能!”村长笑道,“这土种菜最合适。就是得费点力气开荒,把草根树根清干净。不过你们家人手够,慢慢来,开春前能整出一大片菜地。”
“水源呢?”明远问得很实际。
“看见那条小溪没?”村长指向东边,“那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常年不断。水清,直接能喝。你们可以在院子里打井,也可以从溪里引水——简单搭个竹槽就行。”
苏语棠已经跑到坡地中央,踮着脚四下张望。从这里往南看,能看见整个青石镇的轮廓:灰瓦屋顶层层叠叠,炊烟袅袅升起。往北看,是青石山郁郁葱葱的山林。往西,小路延伸向远方,视野开阔。
“娘!”她挥手喊道,“这地方视野绝了!夏天肯定凉快,冬天背风向阳——完美!”
苏知娴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晨风吹来,带着山野的清冽气息。远处传来鸟鸣声,近处草丛里窸窣作响,不知是什么小动物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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