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的清晨，天色将明未明，苏家院子里已经飘出炊烟。苏知娴正在灶间处理最后一批要送去镇上的肉脯——这是明远去县学前，家里最后一批自己烤制的肉脯了。
“滋啦——”
腌制好的肉片在热铁板上迅速卷曲变色，油花在表面滋滋作响。苏知娴用长竹夹快速翻动，眼睛紧盯着肉片的色泽变化——这是做五香味的关键时刻，火候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不香。
“娘，这个味道好特别。”明远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书箱，眼睛却盯着铁板上的肉脯。
“加了新磨的十三香。”苏知娴手下不停，“八角、桂皮、小茴香、花椒、丁香……十三种香料配比，磨得细细的，腌制时裹在肉上。烤的时候香气就渗进去了。”
她夹起一片烤好的，吹了吹递给明远：“尝尝，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明远小心接过，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韧劲十足，十三种香料的复合香气在口腔中层层展开——先是八角的甜，再是桂皮的辛，接着是小茴香的清新，最后是丁香的回甘……
“比以前的五香味……更醇厚。”明远细细品味，“各种香料的配合更好，没有哪种特别突出，但融合在一起特别香。”
“行家啊。”苏语棠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一筐新鲜的艾草，“明远这舌头，以后不当美食家可惜了。”
“少贫嘴。”苏知娴笑着接过艾草，“青团的面和好了？”
“和好了，在盆里醒着呢。”苏语棠洗了手，开始处理艾草，“豆沙馅和芝麻馅也都备好了。我说知娴，你这饯行礼准备得够隆重的——又是新口味肉脯，又是青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明远要进京赶考呢。”
“第一次见山长，总要体面些。”苏知娴把烤好的肉脯装进油纸包，十片一包，包得方正正，“原味、五香、麻辣、蜜汁黑椒，各两包。青团装一盒。还有……”
她从灶台下的陶罐里舀出一勺深褐色的酱料，装进一个小瓷瓶里：“这是新熬的香菇肉酱，用猪油、肉末、香菇丁、花生碎慢熬的。明远带去县学，读书累了拌饭拌面都行。”
明远接过瓷瓶，心里暖烘烘的：“娘，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苏知娴摸摸他的头，“去了县学，好好读书，但也别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钱不够了捎信回来。”
辰时初，马车准时来了。今天只苏知娴和明远去镇上——苏语棠要留在家里照看明轩和静姝，顺便把剩下的肉脯烤完。
“路上小心。”苏语棠把书箱搬上车，又塞给明远一个小布包，“这里面有两双新袜子，我昨晚赶出来的。县学里换洗方便。”
明远接过，低声道：“谢谢小妹。”
“客气啥。”苏语棠摆摆手，“去吧，别让山长久等。”
马车驶出村子时，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路旁的桃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花瓣上还挂着露珠。
马车先到镇上铺子。周嫂子刚开门，正在洒扫，见他们来，笑着迎出来：“东家来了！明远今天真精神，是要去县学了吧？”
“嗯，先去见山长。”明远行礼。
“快进来坐，喝口热茶。”周嫂子端来茶碗，“正好有事要跟东家商量。”
三人进了里间。周嫂子拿出账本：“这是上个月的账。肉脯卖了九十二斤，凉皮和肉夹馍的流水是十三两六钱，净利五两二钱。不过……”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最近斜对面新开了家‘孙记炒货铺’，掌柜的姓孙，跟潘老五沾亲。他家的炒瓜子、炒花生卖得便宜，抢了咱们不少零嘴客人。这个月肉脯的销量，比上月少了十五斤。”
苏知娴翻开账本细看。确实，三月初的销量有明显下滑。
“还有，”周嫂子道，“昨天下午，潘老五在咱们铺子门口转悠了半天，最后进了孙记。我让赵婶子悄悄跟过去听了听，好像……孙掌柜想跟潘老五打听咱们肉脯的配方。”
苏知娴皱眉：“潘老五知道配方？”
“他哪知道。”周嫂子道，“咱们的配方只有东家您和李嫂、赵婶子清楚。不过潘老五这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我怕他使什么阴招。”
苏知娴沉吟片刻：“先不管他。周嫂子，有件要紧事——我打算调整一下生产。”
她详细说了计划：以后镇上的肉脯生产分两部分——李嫂和赵婶子继续在铺子后院烤制，专供铺子零售；而村里的翠花婶，负责肉脯的初加工。
“初加工？”周嫂子不解。
“就是选肉、切肉、腌制。”苏知娴解释，“翠花婶在村里把肉处理好，按配方腌好，每天上午送到镇上。李嫂她们直接烤制就行，省了前期的麻烦，效率更高。”
明远在一旁听着，眼睛亮了：“娘这是……要建‘供应链’？村里做上游，镇上做下游？”
“差不多。”苏知娴笑道，“所以需要可靠的人。翠花婶跟咱们这么久，人品信得过。我打算跟她签分红契约——每卖出一斤肉脯，给她一文钱分红。这样她干得多赚得多，也有积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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