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宜开业。
天刚蒙蒙亮,苏家小院里已是一片忙碌。灶台上两口大锅热气蒸腾——左边煮着豆浆,咕嘟咕嘟冒着豆香;右边炖着卤汁,香菇和肉末的咸鲜味弥漫开来。
“油温七成热,下剂子!”
苏知娴站在新打的油条灶前,指导着新招的早点师傅周大根。周大根原是码头上做力气活的,因伤了腰使不上劲,经王掌柜介绍来学手艺。他力气大,揉面是一把好手。
“刺啦——”
白胖的面剂子滑入油锅,瞬间膨胀开来,翻滚着变成金黄。周大根用长筷子翻动着,动作渐渐熟练。
“苏娘子,您看这成色行不?”
苏知娴凑近看了看:“行,再炸十息就出锅。记住,油温不能太低,不然吸油;也不能太高,容易外焦里生。”
“哎!记住了!”
另一口灶前,孙婶子正烙烧饼。发好的面团擀成圆饼,撒上芝麻,贴在炉壁上。炉火旺旺的,不消片刻,饼皮就鼓起焦黄的泡,芝麻香混着面香飘出来。
“静姝,菜单挂好了吗?”苏知娴回头问。
九岁的静姝踩着小凳子,正将最后一块木牌挂上墙。木牌是她亲手写的,字迹娟秀工整:
豆腐脑 五文
豆浆 三文
油条 两文
烧饼 三文
酱菜 一文一小碟
小馄饨 八文
“挂好了,娘。”静姝跳下凳子,又去整理柜台上的碗筷——这些都是新订的粗陶碗,厚重扎实,不怕摔。
明轩七岁了,个头蹿了一截。他负责把小菜分装到小碟里:酱黄瓜、辣萝卜、酸豆角,红红绿绿的摆了一排。
“娘,我能收钱吗?”他第无数次问。
“等你算术考过你哥再说。”苏知娴头也不回。
明轩噘嘴,继续摆他的小菜。
辰时初(早上七点),“苏记小吃堂”正式开门。
红绸布揭开,崭新的招牌露出来——“苏记”两个大字遒劲有力,下面一行小字“小吃堂”。这是苏知娴特意请镇上学堂的林夫子题的,既体面,又显着有文化。
第一批客人是赶早市的菜农和码头卸货的工人。
“哟,新开的早点铺子?”一个穿着短褂的汉子探头,“豆腐脑啥价?”
“五文一碗,大哥来一碗?”苏知娴笑着招呼。
“来一碗!多加辣子!”
周大根麻利地盛豆腐脑,苏知娴浇卤、撒料。嫩白的豆腐脑,褐色的卤汁,翠绿的香菜,鲜红的辣椒油——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汉子接过大碗,蹲在门口的石墩上就吃了起来。第一口下肚,他眼睛亮了:“嘿!这味儿正!比东街老刘家的强!”
这一声吆喝,引来了更多路人。
“给我也来一碗!”
“豆浆油条各一份!”
“烧饼夹酱菜,带走!”
小小的铺面瞬间热闹起来。四张桌子很快坐满,后来的客人干脆端着碗站着吃。周大根炸油条的手就没停过,孙婶子烙烧饼烙得额头冒汗,静姝和明轩一个收钱一个送碗,配合得竟有模有样。
苏知娴在柜台后招呼,眼睛却盯着每一个环节——卤汁够不够热,油条脆不脆,烧饼火候对不对。偶尔有客人嫌辣,她就让明轩送上一碗免费的面汤。
“苏娘子,您这买卖要火!”一个熟客边吃边赞,“这豆腐脑,滑嫩!这油条,酥脆!关键是便宜,五文钱吃得饱饱的!”
“您吃着好就行。”苏知娴笑着,“明天还来啊。”
“来!肯定来!”
巳时(上午九点),早市渐散,但铺子里的人却没少——来的是另一批客人:赶路的行脚商人、送货的车夫、附近铺子的伙计。
这些人要的是快,是实惠。
“一碗馄饨,两个烧饼,快些!”
“豆浆油条,带走!”
“酱菜来两碟,配干粮!”
静姝的小手在算盘上拨得飞快——这是苏知娴最近教她的。明轩则负责把客人要的吃食装进油纸包,系上麻绳。
“小兄弟,手挺巧啊。”一个车夫接过油纸包,摸了摸明轩的头。
明轩挺起胸脯:“我还会算账呢!”
“哟,那不得了!”
苏知娴看着两个孩子,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不假。若不是生活所迫,哪用九岁和七岁的孩子出来帮忙?
“想什么呢?”苏语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五岁的“小草”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半个糖饼——这是苏知娴特意给她做的,怕她早上饿。
“你怎么来了?”苏知娴压低声音,“不是说好你在家吗?”
“家里闷。”苏语棠翻个白眼,咬了口糖饼,“再说了,开业第一天,我能不来看看?万一有人闹事呢?”
她说着,眼睛扫过门外——那里果然晃悠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探头探脑地往铺子里看。
苏知娴也看见了,心里一紧:“是冲着咱们来的?”
“八九不离十。”苏语棠舔掉嘴角的糖渣,“新店开张,又是女人孩子当家,总有些不长眼的想来‘收点香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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