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天热得像个蒸笼。
苏记小吃堂的生意却比天气更火热。自打李大勇带着码头工友天天来“定点用餐”后,那些探头探脑的混混确实消停了一阵子。每天清晨,七八个精壮汉子往门口一坐,敞着怀呼噜噜喝豆浆,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事?
生意顺了,苏知娴的心思就活络起来。
这天早上,她试做了新品——凉拌鸡丝。
“煮鸡胸肉有讲究,”她一边用筷子戳着锅里的肉块,一边教周大根,“水开下锅,煮一盏茶功夫就得关火,盖着盖焖着。这样肉才嫩,不柴。”
鸡肉捞出,晾凉,顺着纹理撕成细丝。黄瓜切丝,用盐腌一下挤掉水分。再加蒜末、香菜、炸花生米,最后浇上秘制料汁——酱油、醋、糖、辣椒油、芝麻酱。
“嚯,这味儿香!”周大根吸着鼻子。
苏知娴夹了一筷子给他尝。鸡丝嫩滑,黄瓜爽脆,料汁酸辣开胃,芝麻酱又添了醇厚的香气。
“这个好!”周大根连连点头,“天热,人就爱吃口凉快的。这个能卖!”
正说着,明远下学回来了。十二岁的少年穿着学堂的青色襕衫,额头沁着细汗,背上的书箱沉甸甸的。
“娘,我回来了。”
“快去洗把脸,凉快凉快。”苏知娴端出井水里镇着的绿豆汤,“今天夫子讲什么了?”
“《孟子》。”明远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夫子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做生意也是这个理。”
苏知娴笑了:“你们夫子倒是有意思,还讲做生意?”
“夫子说,经世致用,读书不能只读死书。”明远放下碗,从书箱里拿出一卷纸,“娘,这是我画的。”
展开一看,竟是小吃堂的改良布局图。图上标注了哪里该添个风扇(手摇的),哪里该加个帘子挡苍蝇,哪里可以摆两盆薄荷驱蚊。
“这都是你想的?”苏知娴惊喜。
“嗯。”明远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天热,客人都嫌闷。摆两盆薄荷,既能驱虫,叶子摘下来还能泡水喝,清凉解暑。”
“好主意!”苏知娴揉揉儿子的头,“明天就办!”
午后最热的时候,小吃堂没什么客人。苏知娴让周大根和孙婶子回去歇晌,自己带着孩子们在小院里忙活。
静姝在绣帕子——这是她新学的,想绣个“苏记”的字样,将来放在柜台上当装饰。
明轩在扎马步,小脸憋得通红,腿直抖。
“屁股往下沉,腰挺直!”苏语棠(小草)背着手,像个小教官,“才半柱香就抖?明天加一刻钟!”
“……小草妹妹,我腿酸……”明轩哭丧着脸。
“酸就对了!”苏语棠翻白眼,“练武哪有不酸的?你想以后像大哥那样护着娘,就得吃苦!”
这话管用。明轩咬咬牙,又挺直了腰板。
苏知娴在井边洗豆子,准备晚上磨豆浆。看着孩子们各忙各的,心里那股踏实劲儿,比喝了冰镇绿豆汤还舒坦。
可惜,这舒坦没持续多久。
未时三刻(下午两点多),周嫂子急匆匆从老店过来了,脸都白了。
“东家,不好了!”
苏知娴心里一咯噔:“怎么了?慢慢说。”
“刚才……来了三个人。”周嫂子喘着气,“说是什么‘黑虎帮’的,要收‘平安钱’。”
“黑虎帮?”苏知娴皱眉,“不是癞头三?”
“不是!”周嫂子摇头,“那癞头三就是个泼皮,这回来的……看着就不一样。”
她比划着:“为首的是个独眼,左边眼睛蒙着黑布,脸上有道疤。说话倒是客气,可那眼神……吓人。”
“他们要多少?”
“一个月二两银子!”周嫂子声音发颤,“还说……不光老店,新店和小食堂,都得交。按店面大小算,新店最大,得三两,小食堂也得一两五钱。”
苏知娴心算了一下——加起来六两五钱。小吃堂一个月净利也就三两左右,老店新店利润高些,但这么一交,等于白干。
“他们还说,”周嫂子压低声音,“三天后还来。要是到时没备好钱……就让咱们‘生意做不下去’。”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连明轩都停下了扎马步,紧张地看着母亲。
只有苏语棠,眼睛亮得吓人。
“终于来了点有意思的。”她小声嘀咕,嘴角甚至翘了翘。
苏知娴瞪了她一眼:“有意思?六两五钱银子,叫有意思?”
“钱不是重点。”苏语棠走到井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水桶,“重点是,这次来的不是癞头三那种小混混,是个‘帮’。有组织,有规模,恐怕不只是要钱那么简单。”
她抬头看苏知娴:“镇上其他铺子,他们也收吗?”
周嫂子抢着回答:“我问了隔壁布庄的刘掌柜,他说……收。不光他家,整条街的铺子,都得给黑虎帮交钱。不给的,不是被砸了铺子,就是掌柜的‘不小心’摔断了腿。”
苏知娴心往下沉。这是遇上地头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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