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石镇那边就托驿站的急脚信到了府城。
信是周嫂子写的，字迹有些潦草：“夫人，镇上出了事。王记粮行说咱们订的糯米有问题，要退货。荷花跟人吵起来了，事情闹到了里正那儿。您得回来一趟……”
苏知娴看完信，眉头微蹙。王记粮行是老合作方了，怎么会突然闹这出？
“娘，我陪您回去？”明远正好休沐在家。
“不用。”苏知娴当机立断，“你留在府学，安心读书。我带明轩回去，静姝也回去——冯老太爷那儿不能请太久的假。”
“那我呢？”苏语棠仰着小脸。
苏知娴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棠棠，府城这边的生意，就交给你了。订单我都列在账本上，聚贤楼的货廿九要交，清茗茶馆那边也要补货。你能行吗？”
苏语棠眨眨眼，随即挺起小胸脯：“能！不就是盯生产、送货收钱嘛！”
苏知娴笑了：“知道你本事大。但记住，你现在是六岁的苏小草，遇事多跟秋娘商量，别太出头。”
“知道啦！”
辰时正（早上七点），苏知娴带着明轩，静姝，坐上李壮赶的马车，匆匆往青石镇去了。
小院里一下子空了许多。明远去府学了，只剩下苏语棠和陈秋娘、虎子母子。
“秋娘，咱们开工！”苏语棠搬来小凳子站上去，翻开账本，“今天要做五十罐辣油、三十包肉脯、二十盒文房四宝糕。聚贤楼的五十罐另算。”
陈秋娘有些不安：“小草姑娘，这……真能行吗？要不等等夫人回来？”
“等不了。”苏语棠指着账本，“聚贤楼的订单明天就要交货，今天必须做完。秋娘，你信我，咱们按流程来，不会错。”
她的镇定感染了陈秋娘。秋娘挽起袖子：“那您吩咐，我照做。”
“先做辣油。”苏语棠跳下凳子，“虎子，帮姐姐把簸箕里的辣椒拿过来，要那种红的、全干的。”
虎子怯生生地点头，迈着小短腿去搬簸箕。这孩子虽然体弱，但很听话。
厨房里很快忙碌起来。苏语棠负责指挥和品控，陈秋娘动手。灶火生起，大铁锅烧热，菜籽油倒入。
“油温六成热，下葱姜蒜。”苏语棠盯着油锅。
葱段、姜片、蒜瓣下锅，“刺啦”一声，香气炸开。炸至金黄捞出，油里留下复合的底香。
“现在油温刚好。”苏语棠指挥着，“秋娘，把辣椒面分三次下。先下最粗的，再下中粗的，最后下细面。”
这是她摸索出的秘诀——不同粗细的辣椒面，在不同油温下释放不同层次的辣香和颜色。
陈秋娘照做。粗辣椒面入油，翻起红浪；中粗的下去，辣香更浓；最后细面一撒，油色变得红亮诱人。
接着是芝麻、花生碎、十几种磨成粉的香料。每一道工序都有严格的时间把控。
虎子蹲在灶前看火，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他忽然小声说：“娘，好香。”
“嗯，香。”陈秋娘笑着，手上不停。
第一锅辣油出锅，苏语棠用小勺尝了一点，眯起眼：“嗯……这次的芝麻炒得刚好，香味全出来了。秋娘，这锅可以定为‘标准样’，后面的都按这个来。”
“哎！”陈秋娘应着，心里暗暗佩服——这小主子，虽然年纪小，可说起吃的来头头是道，比很多老师傅还讲究。
辣油一锅接一锅地炒。到午时，已经完成三十罐。院子里晾了一排白瓷罐，红油在罐中缓缓凝固，油亮亮的。
午饭简单，下了面条浇辣油。虎子吃了小半碗，居然没咳嗽。
“看来咱们的辣油还能治病。”苏语棠开玩笑。
陈秋娘却认真道：“虎子这两天确实咳得少了。许是……心里踏实了。”
饭后稍歇，开始做肉脯。猪后腿肉是李壮早上出门前就买好的，十斤，已经剔好筋膜。
“肉要逆纹切，薄厚要匀。”苏语棠示范了一片，“这样腌得透，烤得也匀。”
陈秋娘刀工不错，切出来的肉片厚薄均匀。两人一起调腌料——生抽、黄酒、蜂蜜、秘制香料粉，按比例调配。
“这香料粉的方子……”陈秋娘犹豫了一下，“夫人交代过不能外传，我是不是该避避？”
苏语棠笑了：“秋娘，你既然进了这个家，就是自家人。方子你可以学，但出了这个门，一个字都不能说。”
陈秋娘眼眶微红，用力点头。
肉片腌上，需要两个时辰。趁这工夫，苏语棠开始做“文房四宝糕”。
黑芝麻炒香磨粉，加糯米粉、糖、水，调成浓稠的糊状，倒入“墨锭”模具。核桃仁压碎，用糖浆粘合成“砚台”。糯米粉蒸熟压成薄片，切成“宣纸”形状。最后用糖霜在糯米糕上画出“毛笔”。
虎子看得入迷，小声问：“小草姐姐，这个能吃吗？”
“当然能。”苏语棠切了一小块“毛笔”给他，“尝尝。”
虎子小口吃着，眼睛弯成月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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