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府门厅里弥漫的烟尘终于落定。那根沉重的原木斜斜地砸在石砖地上,末端距离哪吒平躺的小脚丫不到一寸,深陷在碎裂的冰渣和尘土里。小家伙似乎被震懵了,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小嘴微张,维持着四仰八叉的姿势,仿佛在思考自己是怎么从奔跑变成躺平的。
“吒吒!” 老约翰这才从魂飞魄散中惊醒,连滚爬爬地扑过去,一把将哪吒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枯瘦的手颤抖着,上上下下地摸索检查,生怕这小祖宗磕着碰着哪里。
“哇——!” 后知后觉的惊吓和摔疼的委屈终于涌了上来,哪吒在老约翰怀里放声大哭,小手指着那根砸下来的大木头,哭得撕心裂肺,“坏坏!木头坏坏!打吒吒!”
杨戬站在门口,冰冷的寒风卷动着他破旧的衣角。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看着那根砸落的原木和哭嚎的哪吒,又看看墙角被刚才的意外再次震得脸色煞白、痛苦呻吟的汤姆,一股混杂着后怕、烦躁和荒谬的邪火直冲脑门。这熊孩子,帮忙是帮忙,但每一次都伴随着惊心动魄的意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邪火,额间竖纹位置的刺痛感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抱进去,看好。” 杨戬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冰冷沙哑,对老约翰说道。他不再看哭闹的哪吒,大步走进门厅,弯腰,双手抓住那根砸落在地的原木一端。沉重的木料入手冰凉湿滑。他低吼一声,八九玄功那点微弱的气感被强行榨出,双臂肌肉贲张,额角青筋暴起,硬生生将这根需要壮汉合抬的巨木拖拽起来,挪到旁边相对空旷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喘息也粗重了几分。他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工具和未完成的木料,又看了一眼靠在墙角、气息奄奄、眼神绝望的汤姆,最终什么也没说。这房子暂时是修不下去了,至少靠这个断腿的木匠不行。
杨戬沉默地走到壁炉旁,抓起昨夜丢下的弓箭和短矛,又将门口那两头冻僵的雪羽雉鸡拎起来,丢给惊魂未定的老约翰:“处理了,熬汤,给他灌下去。” 他指了指汤姆。
老约翰抱着还在抽噎的哪吒,忙不迭地点头。
杨戬不再停留,转身,身影消失在门外凛冽的寒风和灰蒙蒙的天光里。他需要食物,更多的食物,来喂饱这三张嗷嗷待哺的嘴,以及他自己那同样空瘪的胃袋。狩猎是唯一的选择,也是逃离这满地鸡毛的混乱的唯一途径。
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带来刺痛的清醒。杨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领主府外荒芜的冻土。积雪覆盖着枯黄的野草和裸露的黑色泥土,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咯吱声。视野所及,一片萧瑟死寂。枯死的灌木如同扭曲的鬼爪,伸向铅灰色的天空。远处黑森林的边缘,如同一条沉默的墨线,横亘在灰白的天际。
领地边缘,靠近黑森林外围的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此刻却呈现出与周遭死寂截然不同的景象。
十几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在老约翰的召集下,正聚集在这里。他们大多是从更北方逃荒而来,被黑石领拒之门外,最终流落到这片被人遗忘的角落。他们手中拿着简陋的工具——豁口的铁锹、卷刃的锄头、甚至是用树枝削尖的木棍。此刻,他们正沉默而艰难地与脚下这片坚硬冰冷的冻土搏斗。
铁锹铲下去,往往只能在冻得硬如石头的泥土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卷刃的锄头砸落,震得手臂发麻,也只能刨起一小块带着冰碴的土坷垃。寒风卷起翻出的黑色泥土和枯草碎屑,打在人们裸露的脖颈和脸上,带来阵阵刺痒和冰冷。沉重的喘息声、工具碰撞冻土的闷响、以及压抑的咳嗽声,是这片荒地上唯一的旋律。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滞涩而吃力,每一次挥动工具都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饥饿和寒冷如同跗骨之蛆,蚕食着他们的意志和力气,眼神里大多带着麻木和茫然。
杨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坡地边缘。他肩上扛着一头刚猎获的、体型中等的雪原狍子(一种类似鹿的食草魔兽,肉质尚可),手中的短矛矛尖还滴落着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兽血。他身上的旧布衣沾满了泥雪和兽毛,三只眼在灰暗的天光下扫视着这片开荒的景象,眉头紧锁。
效率太低了!这样下去,就算开出一片地,也赶不上春耕的尾巴!更别说养活这么多人!
他沉默地将肩头的狍子丢在旁边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引得几个正在奋力刨地的流民惊愕地抬头望来。杨戬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到人群前方一块相对开阔的冻土前。
这块地显然被重点“照顾”过,表面的枯草和碎石被清理掉了,露出了下面冻得如同青黑色岩石般的坚硬土层。几个流民正围着它,用铁锹和锄头费力地凿击着,每一次都只能崩飞一小块带着冰碴的硬土,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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