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德里克特使带着满腔的后怕、决绝以及那封字字泣血、详述了“渎神之痂”与审判所阴谋的密信,在一小队精锐民兵“护送”下离开领地,奔赴王都之后,真君领地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而虚伪的外交包袱,彻底沉入了内部重建与休养生息的节奏之中。外界的暗流与杀机被暂时隔绝在那道以青铜残剑为心、新建的、掺杂了黑曜石粉与艾伦改良阵法的厚重围墙之外,墙内,是一片热火朝天却又秩序井然的景象。
秋日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毒辣,变得温煦而明亮,慷慨地洒落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上。空气中不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取而代之的是新翻泥土的腥气、松木的清香、以及大锅熬煮食物时散发出的、令人安心的谷物香味。龙息焚烧过的黑色疮痍已被奋力清理,裸露的土地被重新夯实,划出一块块整齐的宅基与田垄。
“嘿——呦!嘿——呦!”
粗犷有力的号子声在领地上空回荡,取代了往日的厮杀与警报。数十名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汉子,正喊着整齐的号子,合力将一根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原木立起,嵌入深挖的基槽之中。这是新规划中的民兵营房主梁,所用的木材,是杨戬亲自带着悟空,从领地外围那片受神陨战场煞气影响而质地异常坚硬的铁木林中伐来。悟空甚至无需动用金箍棒,仅凭肉身力量与初步恢复的些许斗战神通,便能手撕脚踹,放倒一片,效率惊人,看得一众民兵目瞪口呆,直呼“少领主威武”。
杨戬并未高高在上地指挥一切。他褪去了那身标志性的青袍,换上了与普通领民无异的粗布短褂,长发随意用一根麻绳束在脑后,额间那道竖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亲自参与到了最繁重的劳作之中。或是与老约翰一同勘定新的防御节点,以天眼微光辅助艾伦刻画更加繁复的阵纹;或是与铁匠汤姆探讨如何利用龙人鳞甲碎片(战后收集)与精钢融合,打造更具韧性与破魔效果的武器铠胚;更多的时候,他则是与领民们一同挥汗如雨,搬运石料,夯筑墙体。
他的动作并不显得多么孔武有力,甚至有些举重若轻,但那沉稳如山的气质,精准无比的效率,以及偶尔在旁人遇到危险(如巨石滑落、木材倾倒)时,那快如鬼魅般出手化解的身手,都让所有领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心与信服。这位曾经高不可攀的“天神”,如今却与他们同吃同住,共担艰辛,这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更能凝聚人心。
“主公,您歇歇吧,这些粗活让我们来就行!”一个断了左臂、只用布带草草包扎的汉子,用仅存的右手奋力挥动着石锤,看着杨戬亲自将一块百斤重的青石严丝合缝地垒上墙头,忍不住哽咽道。他叫巴顿,龙袭时为了掩护妻女,失去了一条胳膊。
杨戬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扫过巴顿空荡荡的袖管,又看向周围那些带着伤却依旧咬牙坚持的领民,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家园非一人之家,乃我等共存之地。今日多流一滴汗,来日便多一分安宁。汝等为护家而伤,杨某岂能安坐?”
他的话不多,却像暖流般淌过每个人的心田。没有人再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眼神中的光芒也更加坚定。一种名为“同甘共苦”的纽带,在汗水与泥土中悄然凝结,比任何契约都更加牢固。
领地中央,那柄青铜残剑依旧静静矗立,散发着苍凉而威严的煞气。但在幸存者们眼中,它不再是令人畏惧的异物,而是守护他们安宁的图腾。残剑周围被清理出一片平整的广场,以碎石铺就,成了领民们休憩、议事,以及孩子们玩耍的场所。
此刻,广场一角便上演着令人啼笑皆非又倍感温馨的一幕。
“轻点!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诶!那是刚砌好的灶台!不是让你试验新招的地方!”
老约翰操着他那破锣嗓子,追在一个风风火火的红色小身影后面,跑得气喘吁吁。被他追赶的,正是精力过剩的哪吒。
小家伙经过几日调养,不仅彻底恢复,体内灵珠似乎因祸得福,光华更加内蕴浑厚。他对混天绫的操控也越发精妙,此刻,那红绫正化作数十道细长的“小手”,灵活地卷起散落各处的砖块,试图按照哪吒自己“设计”的图纸,搭建一个……嗯,造型十分抽象,疑似“烤泥鳅专用超级炉灶”的建筑物。
“约翰爷爷别吵!吒吒在盖大炉子!等爹爹找到新的大泥鳅,烤了分你一条腿!”哪吒头也不回,小手叉腰,指挥着混天绫忙得不亦乐乎。一块砖头没放稳,“哗啦”一声塌了半边。
老约翰眼前一黑,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老命迟早要交代在这小祖宗手里。周围的领民们见状,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发出善意的哄笑。经历了生死,孩子们天真(哪怕带着破坏性)的活力,在他们眼中便是希望最好的象征。
另一边,悟空则显得“安静”许多。他盘膝坐在残剑旁的一块青石上,双目微阖,那半截布满裂痕的金箍棒横于膝上。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狂暴地试图以蛮力沟通,而是学着杨戬教导的法门,尝试以自身那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斗战意志,如同溪流浸润干涸大地般,一丝丝地温养着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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