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里的红火炭渐渐褪了温度,只余下几点微弱的光,映着破庙的梁顶。雨不知何时小了,从“哗啦啦”的瓢泼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丝,风也收了劲,只有偶尔几缕带着潮气的凉风从破庙门的缝隙钻进来,拂在脸上,带着山野的清润。
苏婉儿和两个丫鬟靠在稻草堆上,早已睡熟。小桃睡得最沉,嘴角还带着点笑,许是梦到了什么舒心事;春杏则半蜷着身子,手紧紧攥着衣角,想来还是没完全从白日的惊悸里缓过来;苏婉儿侧躺着,鬓边的碎发垂在脸颊,呼吸轻浅,素色的衣摆被夜风拂起一角,露出纤细的手腕——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驱寒药膏的淡青色痕迹。
林越坐在离她们稍远的供桌残角旁,没敢睡熟。他背靠着冰冷的泥胎神像,手里握着那柄普通的铁剑,目光落在庙门外的雨丝上——夜色里,雨丝像无数根细银线,织成一片朦胧的网,将整座乱石山都裹了进去。
白日对付匪人的时候看着轻松,可他心里始终提着劲。出门前师父反复叮嘱,江湖上最忌“托大”,哪怕对手是三个没章法的匪人,也得留三分警惕。此刻虽已安全,可荒山野岭的破庙,终究不是安稳地,他得守着些,才能让苏婉儿她们睡得踏实。
就这么睁着眼坐了约莫半个时辰,林越忽然觉得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是外物碰撞,而是一种极轻微的、像是活物苏醒般的震颤,从胸口贴着的衣袋里传出来。
他心里一动,悄悄伸手探进衣袋,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木牌——那是他离开师门时,师父塞给他的东西。木牌约莫巴掌大小,是用老桃木做的,正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月”字,背面光溜溜的,没有任何纹路。当时师父只说“此乃‘月签’,你初入江湖,每逢月圆前后,它自会有动静,到时候便知用处”,除此之外,再没多解释一个字。
林越之前只当是师父给的护身符,一路揣在怀里,从未见它有过异样。今日既不是月圆,也不是月初,怎么会突然有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把木牌从衣袋里取出来,借着庙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一看——原本刻着“月”字的正面,此刻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银辉,那“月”字的笔画像是活了过来,慢慢变得清晰,甚至隐隐有流光在笔画间流转,不再是之前那副模糊陈旧的样子。
更奇的是,木牌的震颤越来越明显,却极有规律,像是在随着某种节奏跳动,而且只在他的掌心震动,哪怕稍微离开指尖半寸,震动就会变弱——仿佛这木牌只认他的触碰。
林越屏住呼吸,将木牌紧紧按在掌心。下一刻,他忽然觉得掌心传来一阵温热,不是木牌本身变热,而是一股极细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经脉里——这股暖流和他平日里修炼的内力截然不同,内力是沉在丹田的“实”,而这股暖流却像烟、像雾,轻飘飘地在经脉里游走,所过之处,连白日动手时手腕的酸胀感都消散了大半。
就在暖流绕着他的手腕走了一圈时,木牌上的银辉忽然暴涨,瞬间照亮了小半座破庙!林越下意识地想遮住光,怕吵醒苏婉儿她们,可那银辉却像是有灵性,只在他身前三尺范围内亮着,半点没往那边的稻草堆飘去。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银辉里,竟慢慢浮现出一行行黑色的字迹,不是刻在木牌上,而是悬在银辉中,像有人用墨笔在空气里书写一般,一笔一划,清晰得如同印在纸上:
“月签初启,验你此行‘守正’——遇弱则扶,遇恶则制,不逞凶,不藏私,合该得此奖励。”
字迹只停留了片刻,便缓缓消散,随即又有新的字迹浮现,这次的字迹更密,更规整,显然是某种功法的口诀:
“《敛气诀》:江湖多险,锋芒易折。敛气如藏锋,收劲若隐泉。行功时,意守丹田,引内力绕‘气海’三周,再顺‘带脉’行至肩颈,沉于‘大椎’……如此往复,可将自身内力收敛于经脉深处,寻常武人难察深浅,纵是高手,亦需近前三尺方能感知……”
一行行口诀源源不断地从银辉里冒出来,林越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他自幼在师门修炼“流云剑法”,练的都是“如何出招”“如何运力”的外功和基础内力,从未接触过这种“敛气藏锋”的法门。
师父曾说过,江湖上有两类人最危险:一类是一眼看去就满身戾气的狠角色,另一类是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内力深不可测的“藏锋者”。前者是“明枪”,后者是“暗箭”——你永远不知道哪个看似普通的赶路人,其实是能一招制敌的高手。而这《敛气诀》,竟正好是教人防备“暗箭”、也教人防“明枪”的法门——既能隐藏自己的实力,不惹来不必要的觊觎,也能在对敌时出其不意,占得先机。
等最后一行口诀“此诀无等级,唯练唯熟,熟则可在瞬息间敛气、放气,收发自如”浮现完,银辉里的字迹便开始慢慢变淡,像是被风吹散的烟,最终彻底消失不见。而那木牌上的银辉也随之褪去,重新变回之前那副陈旧模糊的样子,震颤也完全停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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