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内,灯花轻爆。
沈墨将那只从钱友仁处得来的防潮铁盒置于桌上,并未立即打开。赵虎已重新处理过伤口,坐在一旁,目光沉凝。观墨安静地守在窗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公子,这钱胖子倒是藏得深,竟还有这么一手。”赵虎看着铁盒,低声道。
沈墨指尖拂过铁盒冰凉的表面,淡淡道:“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他这只经营多年、坏事做尽的老狐狸。这盒中之物,恐怕才是他真正敢于和‘海阎罗’那等亡命之徒做交易的底气,也是他预备鱼死网破时的最后筹码。”
他轻轻拨开卡扣,掀开盒盖。里面并无珠光宝气,只有几份折叠整齐的契书和一叠信札。
沈墨先拿起那份最为厚重的契书,展开细看。这正是那批“南金”的交易原始契约,条款详尽,列明了货物种类、数量、品相要求、交割地点与时间。其中关于宝石成色、珊瑚尺寸色泽的规定尤为具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凭此契约,‘海阎罗’以次充好,已是铁证。”沈墨微微颔首,将其放在一边。
接着,他拿起那叠信札。前面的几封,语气尚算平和,多是交易细节的磋商,落款处盖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压着浪花图案的徽记——想必就是“海阎罗”的标志。但越到后面,信中的措辞便越发尖锐,隐隐透出威胁之意。
其中最近的一封,更是直言不讳:“……乌鸦屿风高浪急,货物保管不易,若钱主事迟迟不能领会我等‘深意’,恐生不测之变。三江口并非只有隆昌一号渠道,望钱主事慎思之,五日内予我明确答复……”
“深意?”沈墨冷笑,“恐怕是索要更多好处,或是逼迫钱胖子让出部分核心利益,甚至……吞并的借口。”
他将这些信件也仔细看过,然后拿起了铁盒中最底下,也是单独放置的一封略显陈旧的信。这封信的纸张质地与其余不同,火漆封口早已被拆开,上面的徽记也非“海阎罗”的骷髅浪花,而是一个简单的、看似随意划下的船锚印记。
沈墨展开信纸,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瞳孔骤然一缩。
信中的言语极为简短隐晦,只提了几批通过“特殊渠道”转运的“土石方料”(暗指私盐或禁运物资)的交接时间与暗号,并提及“风闻漕司近期或有异动,小心门户”。落款处没有姓名,只有一个同样简单的船锚记号。
这封信看似寻常,但沈墨却敏锐地察觉到,无论是信纸的质地、墨迹的色泽,还是那船锚印记的勾勒笔法,都与他在隆昌号那张紫檀书案暗格里取得的暗账册子,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相似之感!尤其是那船锚记号,他在暗账的某一页角落,似乎也曾瞥见过!
难道……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沈墨脑海。这铁盒,不仅是钱胖子对付“海阎罗”的护身符,更可能牵连着一条比私贩宝石珊瑚更深、更隐蔽的利益链条!这船锚记号背后代表的势力,或许才是钱胖子,乃至隆昌号真正倚仗的根基?而“海阎罗”,可能只是一次不成功的“跨界”合作?
“公子,有何发现?”赵虎见沈墨神色有异,出声问道。
沈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暗账册子从怀中取出,快速翻到印象中有船锚记号的那一页。果然,在记录某次“漕粮转兑”的条目旁,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细微到极易忽略的船锚记号,静静地躺在那里!
两相印证!
这船锚势力,不仅与钱胖子的暗账有关,更可能涉足漕粮!其能量,恐怕远超那个只在南洋一带活动的“海阎罗”!
沈墨缓缓将信纸折好,放回铁盒,又将暗账册子收起。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明暗不定。
原本以为只是隆昌号与南洋私枭的纠纷,至多牵扯到钱胖子贪墨漕粮官盐,如今看来,这潭水底下,还潜藏着一条更善于伪装、也更危险的大鱼。
“赵叔,观墨,”沈墨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我们之前的计划,要变一变了。”
“公子请吩咐。”
“第一,这铁盒的存在,以及船锚记号之事,绝不可泄露半分。第二,针对‘海阎罗’的行动不变,这批人穷凶极恶,必须借官家或钱胖子的手除掉,以免后患。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沈墨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们要开始留意,所有与这个船锚记号相关的蛛丝马迹。码头、漕船、货栈、乃至漕运衙门内部……任何可疑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我有预感,扳倒一个钱友仁,甚至解决一个‘海阎罗’,都只是掀开了这三江口巨大冰山的一角。这船锚背后的影子,或许才是真正搅动风云的巨手。”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赵虎和观墨都感受到了沈墨话语中的凝重。
“明白了,公子。”两人齐声应道。
沈墨将铁盒小心收好,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三江口的夜色依旧繁华喧嚣,灯火如昼,映照着江面粼粼波光。
然而在这片璀璨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暗流涌动,多少不为人知的交易与杀戮。
他原本只想查清真相,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现在,他已被卷入一个更深的旋涡。对手不再只是一个贪婪的商号主事,而是隐藏在幕后的、能量巨大的神秘势力。
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畏惧,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斗志。
“既然碰上了,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能在这三江口笑到最后。”沈墨轻声自语,关上了窗户,将外面的喧嚣与危险,一并隔绝。
夜色还长,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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