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预感没有错。
仅仅平静了两日，在一个天色更加阴沉、寒风呼啸的清晨，负责了望的猴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最高的哨塔上溜下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李头儿！狼烟！快看北边！后金……后金的主力来了！铺天盖地，至少……至少一千人！还有攻城锤！”
李渡心脏猛地一沉，快步冲上城头。举目北望，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潮水正缓缓漫涌而来，旌旗招展，刀枪如林，骑兵、步兵、弓箭手阵列分明，队伍中，那如同巨兽骸骨般的攻城锤轮廓清晰可见！
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即便隔着如此之远，也隐隐传来，如同闷雷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点燃狼烟！三柱齐燃！快！”李渡毫不犹豫，厉声下令。这是向宁远城以及周边所有明军堡垒求援的最高信号！
一名士兵颤抖着手，将混合了狼粪、硫磺等物的燃料投入城头专用的烽火台，下一刻，三道粗大的、笔直的、墨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在灰暗的天幕上显得格外刺眼而绝望。
“全军！各就各位！准备死战！”李渡的声音如同坚冰，压下了城头瞬间泛起的骚动与恐慌，“孙老栓，城头指挥就交给你了！弓箭、擂木、滚石，给我往死里砸！白福，东门若有失，提头来见！岳天星，随我重点防御南门，敌人的攻城锤必然主攻此处！”
就在明军紧张备战时，后金大军并未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在一箭之地外缓缓停下，开始排列阵型。
紧接着，一名身着亮银锁子甲、外罩锦袍，头盔上插着艳丽雉鸡翎的年轻将领，在一众精锐巴牙喇护军的簇拥下，策马来到阵前。
他面容英武，眼神却带着鹰隼般的锐利与冷酷，手持马鞭，指向灭金堡，用流利而充满压迫感的汉语高声喊道：
“堡内明军听着！吾乃大金皇帝御封和硕贝勒，济尔哈朗！奉吾皇之命，特来招降！尔等困守孤堡，外无援兵，内无粮草，顽抗下去，唯有死路一条！若肯开城归顺，我济尔哈朗以爱新觉罗氏之名起誓，不仅赦免尔等一切罪责，更赏赐金银田宅，保尔等荣华富贵！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切勿自误！”
“济尔哈朗！”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魔力，瞬间在灭金堡城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人的名，树的影！这可是后金声名赫赫的年轻贝勒，战功卓着，未来甚至可能是“铁帽子王”之一！
如今他亲率大军围城，兵威正盛，却并未立刻猛攻，反而煞有介事地阵前招降，言辞看似恳切，承诺看似丰厚……
一些原本就意志不坚的士兵，眼神开始闪烁，呼吸变得急促，交头接耳之声渐起，恐慌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
李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知若让这股投降的念头滋生，堡垒不攻自破！
他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拔出关公刀！武装色霸气瞬间缠绕，刀身嗡鸣！
他并未冲向敌人，而是反手一刀，狠狠劈向身旁垛口一块用来压帐角的巨大青石！
“轰嚓！”
一声巨响，碎石飞溅！那半人高的青石竟被他一刀从中劈开，断面光滑如镜！
这石破天惊的一刀，瞬间镇住了所有骚动！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李渡，看向他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黑气的长刀，以及他脸上那如同万载寒冰般的杀意！
“都给我听着！”李渡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在每一个士兵耳边，“狼烟已起，援军必至！宁远城、周边诸堡，岂会坐视不理？后金孤军深入，岂能久持？彼辈招降，乃是缓兵之计，更是心虚胆怯！谁敢再言降者，惑乱军心——”他刀锋一转，直指地上那裂开的巨石，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有如此石！杀无赦！”
这蕴含了强大武力、坚定意志和看似合理分析的话语，如同冷水泼头，让那些心生怯意者猛地一颤。
是啊，援军可能会来，现在投降，万一援军到了，后金跑了，自己岂不是成了叛徒，必死无疑？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李渡那非人武力的恐惧，暂时压过了投降的念头，城头军心，被这强硬手段生生稳住！
济尔哈朗在阵前看得分明，见招降无效，反而激发了对方死战之心，他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随即被冰冷的杀意取代。他缓缓抬起右手，猛地向前一挥！
“冥顽不灵！攻城！”
“弓箭手，覆盖射击，压制城头！”
“步兵前列，盾牌掩护！”
“攻城锤——给我撞开南门！”
后金军的战争机器，终于全力开动！刹那间，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城头，叮叮当当打在垛口、盾牌上，压得明军抬不起头。
无数步兵扛着云梯，在盾阵掩护下，如同蚂蚁般冲向堡垒。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数十名壮汉推动的、包裹着铁皮的巨大攻城锤，伴随着整齐的号子，朝着南门发起了死亡冲击！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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