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有限度的。
比如,一个人的忍耐。
又比如,一条咸鱼能接受的加班时长。
在连续第十四个小时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东区下水道魔法疏通与鼠患治理协调会会议纪要”的抄送备案后,林晓月放下了手里那根几乎要被捏断的羽毛笔,抬起头,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一盏魔法灯在头顶散发着柔和但冰冷的光。桌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文件卷宗、待签署的表格、需要“委员会意见”的各种奇葩申请——包括但不限于“申请在皇家花园增设第三个喷泉以提升风水”“请求允许我家宠物地行龙参加春季贵族宠物选美大赛”“关于规范街头艺人表演时段及音量的建议(附:邻居投诉信三十七封)”。
墙上的魔法挂钟显示,此刻是凌晨一点。
而她,从早上八点被一份“紧急”召见令叫醒开始,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七个小时。中间只啃了半个冷掉的面包,喝了三杯苏小柔特调的、能让人清醒得像被雷劈过一样的“提神醒脑狂暴奶茶”。
她的眼睛发涩,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后背僵硬得像块石板,胃里空荡荡却又因为过度摄入咖啡因而隐隐作呕。
更让她烦躁的是,那些文件里的内容。
有三分之一的文件,明显带着大皇子亚瑟派系的烙印——要么是变着法子要钱要人,要么是拐弯抹角地指责委员会“办事不力”“效率低下”“未能有效维护皇城区安宁”。用词都很官方,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我就是在找你茬你能拿我怎样”的倨傲。
另有三分之一的文件,散发着二皇子兰斯那边特有的、带着点文艺腔调的阴阳怪气——要么是“诚挚请教”某些规定的“深层含义”,要么是“善意提醒”某些做法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误解”,最后总不忘加上一句“当然,我们完全尊重委员会的决定,只是希望程序能更……透明一些”。
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真正需要处理的、关于皇城区鸡毛蒜皮但又不能不管的破事。比如,谁家的马车又撞了谁家的花坛,哪两位贵族小姐在沙龙里因为一条裙子撕破了脸,某个酒馆申请延长营业时间但隔壁住户集体抗议……
林晓月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又吸了一口。
第三口。
她试图回忆一些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事情。比如,奶茶的甜香,苏小柔的笑容,欧阳轩那永远用不完的精力,林枫摆弄仪器时专注的侧脸,叶辰悄无声息出现又消失的身影,陆云舟永远条理清晰的计划书……
还有,那枚小小的、躺在贴身口袋里的、皇帝给的银质印信。
“朕帮你挡掉大部分政治上的麻烦。”老皇帝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挡掉了?
这他妈叫“挡掉了”?!
这叫把麻烦打包捆好,系上蝴蝶结,直接砸她脸上了!
林晓月猛地睁开眼。
眼睛里没有疲惫,没有困倦。
只有一种冰冷的、压抑到极致的、即将爆发的风暴。
她站起身。
动作很慢,很稳。
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房间里那盏魔法灯的光芒都开始不安地闪烁、明灭。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灌进来,吹散了房间里沉闷的纸墨味,也吹起了她散落的发丝。
她看着窗外。
皇城的夜景很美。魔法路灯像一条条发光的珠链,勾勒出街道的轮廓。远处的皇宫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见乐声——大概又是哪位皇子在举办深夜沙龙。
一片繁华,安宁,祥和。
仿佛白天的那些勾心斗角、文件轰炸、明枪暗箭,都只是幻觉。
林晓月看着那片灯火,看了很久。
然后,她转过身,走到房间角落,拿起那件搭在椅背上的、有些旧了的深色斗篷,披在身上,系好带子。
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常用的几样小工具和应急药剂。
最后,她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
“……我出去走走。”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说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然后,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深夜的皇宫训练场,空无一人。
这里位于皇宫西北角,占地广阔,地面用坚硬的青金石铺就,周围是高大的围墙,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照明用的魔法水晶。平日里,这里是皇家侍卫、宫廷法师和贵族子弟们练习武技和魔法的地方。但在这个时间,只有夜风偶尔卷起地上的沙尘,发出呜呜的轻响。
林晓月走进训练场。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用了一个简单的短距空间跳跃,直接出现在场地中央。
脚步落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声。
她环视四周。
空旷,寂静,只有魔法水晶投下的、冰冷苍白的光。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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