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回蔷薇街的马车里,安静得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单调声响,和欧阳轩靠在车厢角落发出的、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林晓月闭着眼睛,头靠着冰冷的车厢壁,试图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画面和声音驱逐出去——水晶吊灯刺眼的光,贵族们或惊愕或狂热的脸,兰斯眼底那瞬间的冰冷,亚瑟不易察觉的失望,地上那摊迅速被清理的金色酒渍,以及……欧阳轩在舞池中央倒立旋转、高喊“帝国の爱豆”的魔性身影。
头疼。
不是魔力透支的那种尖锐刺痛,而是一种绵长、沉闷、仿佛有钝器在颅骨内侧缓慢敲击的钝痛。太阳穴一跳一跳,胃里因为紧张和刚才勉强吃下的几口点心而有些翻搅。
更让她烦躁的是那种无力感。
明明知道有人下毒,明明看到了阴谋的痕迹,却因为时机、场合、证据,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被卷入更荒诞的闹剧。
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粘稠的、充满恶意玩笑的泥潭。每一次挣扎,都只会陷得更深,溅起更多肮脏的泥点。亚瑟和兰斯是两条在泥潭深处互相撕咬的毒蛇,而她,只是想爬上岸晒晒太阳的倒霉路人,却总被蛇尾扫到,或者被它们掀起的泥浪劈头盖脸。
“叶辰。”她没睁眼,声音有些沙哑。
“在。”
“那个侍从,能查到吗?”
“魔力特征已记录,面部细节已用影像水晶备份。通过喵眼网络和已有的宫廷侍从名册交叉比对,需要时间,但有机会。另外,林枫在离开前,用微型采样器收集了酒杯碎片上残留的粉末和酒液,回去可以分析具体成分和可能的来源。”叶辰的声音平稳,条理清晰,像在汇报一项普通的日常工作。
“嗯。”林晓月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知道叶辰和林枫会处理好这些。他们总是能处理好。苏小柔会准备好安抚的奶茶和点心,陆云舟会连夜分析局势制定新策略,欧阳轩……好吧,欧阳轩至少提供了绝佳的 distraction(干扰)。
团队很可靠。
但正是这种“可靠”,让她心里那点无处发泄的憋闷和委屈,像发酵的面团一样,越胀越大。
她不是孤军奋战。她有同伴,有盟友,甚至有个看起来挺她、偶尔还给她发“测试损耗费”的皇帝。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累?
累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彻底放空,或者……对着什么人,不管不顾地大吼一顿,把心里这团乱麻和泥泞,统统倒出去。
马车在奶茶店后门停下。
叶辰架着还在迷迷糊糊嘟囔“再来一首”的欧阳轩下了车。林晓月自己推开车门,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她精神微微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
店里还亮着灯。
推开门,温暖的光线和奶茶的甜香涌出来。苏小柔系着围裙,正在柜台后清洗器具,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晓月姐,叶辰哥,你们回来啦?没事吧?我听到皇宫那边好像很吵……”她的目光落在被叶辰扶着的、脚步虚浮的欧阳轩身上,惊讶地捂住嘴,“欧阳他……?”
“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跳了场舞,累了。”林晓月简短地解释,脱下有些累赘的外套,扔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他弄点安神助消化的东西,然后扔去睡觉。”
“好、好的!”苏小柔连忙擦干手,小跑过来帮忙。
林枫从地下室上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些许碎片和湿痕:“采样完成。初步光谱分析显示,粉末含有高浓度‘迷梦幽兰’生物碱及其三种人工合成增效剂,配方很专业,不是市面流通货。酒液是皇室特供的金色晨曦,但其中一杯的杯壁检测到微量的‘惰性魔力剥离剂’,应该是用来中和酒杯本身可能附着的防护魔法,确保药效直接作用。”
陆云舟坐在老位置,面前摊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听到他们进来,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舞会提前结束,原因是‘二皇子兰斯殿下突发微恙,需回府休息’。皇帝陛下对此表示‘理解与关切’,并宣布舞会余兴节目改为‘自由交流’。目前,舆论场正在快速分化,一部分人讨论欧阳轩的‘新奇舞蹈’,一部分人猜测兰斯‘急病’的真伪,少数敏锐者则将侍从滑倒与兰斯离场联系起来。亚瑟殿下在兰斯离开后,停留了约半小时,与北境伯爵小姐跳了第三支舞,然后也告辞了。”
他顿了顿,看向林晓月:“从结果看,下毒者的主要目标——让兰斯当众出丑——并未达成。次要效果——制造混乱,转移视线——因欧阳轩的意外表现而超额实现。但我们被动卷入,且欧阳轩可能已经引起某些人更深的注意。利弊参半。”
利弊参半。
林晓月在心底重复这个词。
又是利弊参半。
好像她穿越过来之后,做的每一件事,解决的每一个麻烦,最终都落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利弊参半”上。没有大胜,没有解脱,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勉强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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