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朝阳刚漫过田埂,陈默便骑着电动车踏上了前往柳溪村的路。按照调研计划,柳溪村是他的第二站,不同于红星村的大棚产业,这里以连片的水稻田和错落的果树园为特色,是镇上有名的粮油果蔬供应村。
刚驶入柳溪村的村口,陈默就听到一阵喧闹的争执声,夹杂着桌椅挪动的声响,从村委会方向传来。他放慢车速,远远望去,村委会门口围了不少村民,议论声此起彼伏。停好电动车后,陈默快步走上前,挤开人群往里看,只见两位中年汉子正脸红脖子粗地对峙着,唾沫星子随着争执四处飞溅,手里还各自攥着锄头和铁锹,情绪激动得像是随时要动手。
“张老三!你少胡搅蛮缠!这地界儿当年分地时就划得明明白白,线在这儿,你凭啥往我家挪半尺?”穿蓝色劳动布褂子的汉子指着地面,声音洪亮得震耳朵。
“李老四!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棵老槐树当年就是界标,现在树根还在我家这边,分明是你占了我的地!”另一位黑瘦汉子不甘示弱,往前跨了一步,锄头柄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藏青色夹克、头发梳得整齐利落的中年女性快步从村委会办公室走出来,她个子不算高,但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神色,一开口就压下了几分喧闹:“都别吵了!先把家伙放下!”
陈默一眼认出,这便是柳溪村的村支书赵秀莲。出发前他特意了解过,赵书记今年48岁,在基层工作了整整20年,最擅长调解村民之间的矛盾纠纷,因为心思细、待人亲,村里人选都叫她“贴心大姐”。
听到赵秀莲的声音,两位争执的汉子动作顿了顿,虽然依旧满脸怒气,但手里的农具还是慢慢放了下来。周围围观的村民也纷纷安静下来,显然对这位村支书十分信服。
陈默没有贸然上前插话,而是悄悄站在人群边缘,拿出笔记本,准备仔细观察记录。他想起王富贵支书叮嘱的“实打实”,也想看看这位经验丰富的赵书记,是如何处理基层矛盾的。
赵秀莲先走到两位汉子中间,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语气缓和:“老张、老李,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为这点宅基地边界的小事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要动家伙,值得吗?”她目光扫过两人,“你们两家住对门,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平时谁家有事儿不互相帮衬?现在为了半尺地伤了和气,以后见面多尴尬?”
一番话下来,两位汉子的脸色都缓和了些,张老三闷哼一声别过脸,李老四也挠了挠头,语气软了几分:“赵书记,不是我要吵,是他太不讲理了,平白占我家地。”
“我没占!是你记错地界了!”张老三立刻反驳,但声音已经没了之前的冲劲。
“别急着争,谁对谁错,咱们拿证据说话。”赵秀莲说着,转身回办公室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从里面抽出几张泛黄的纸,正是村里的宅基地原始档案。她把档案铺在门口的石桌上,指着上面的红线标记:“你们看,这是1982年分地时的原始记录,还有当时的分地见证人签字。这道红线就是你们两家的边界,以老槐树的树根为参照,往南三尺是张老家,往北五尺是李老家,根本不存在谁占谁地的情况,只是这些年雨水冲刷,地面标线模糊了,才闹了误会。”
两人凑上前仔细看着档案,眉头都皱了起来。张老三迟疑着说:“可我记得当年的线不是在这儿……”
“你记混了,当年分地我也在场,就是按这个档案划的线。”赵秀莲又拿出卷尺,“这样,咱们现在就去现场量,按档案上的尺寸重新划界,用石灰水标清楚,以后就不会再弄错了。另外,老槐树的树根刚好在边界线上,咱们把树根周围清理出来,做个小标记,两家一起照看,也算留个念想,怎么样?”
这个折中方案一出,两人都没有异议。张老三率先点头:“行,赵书记都这么说了,我没意见,按档案来。”李老四也跟着点头:“我也没意见,之前是我太冲动了。”说着,他看向张老三,“老张,对不住啊,刚才语气重了点。”
“我也有不对,不该跟你吵这么凶。”张老三也松了口。两人握手言和,围观的村民们都露出了笑容,纷纷夸赞赵书记调解得好。
等村民们散去,赵秀莲才注意到站在边缘的陈默,连忙走过去,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你就是镇上来调研的小陈书记吧?我听镇里李书记提起过你,快进办公室坐。”
“赵书记,您好。”陈默连忙走上前,主动握手,“刚才看您调解矛盾,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平息了争执。我本来想早点过来跟您对接调研的事,没想到正好赶上您处理纠纷,就没好意思打扰。”
“客气啥,基层工作就是这样,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儿多,处理好了村民和睦,处理不好就容易积怨。”赵秀莲领着陈默走进办公室,给她倒了杯热茶,“小陈,你年轻有文化,有干劲,这是好事,但基层工作复杂,和村民打交道,光有知识和干劲还不够,还得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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