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血腥气掠过青石道时，最后一个护卫的钢刀已经脱手。他踉跄着后退，后腰的伤口在颠簸中裂开，血珠子顺着裤管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暗沉的红。山匪的砍刀带着风声劈下来，那护卫绝望地闭上眼，却在刀锋及颈的瞬间，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铛——！”
火星溅在他脸上，烫得他猛地睁眼。只见一道银光斜斜架在砍刀上，持枪的人半跪在地，玄色衣袍被山风掀起，露出腰间系着的玉带——那是羽林卫中郎将才能佩戴的麒麟带。
“萧、萧策？”护卫的声音发颤，不是吓的，是狂喜。他认得那杆虎头银枪，枪缨上的红绒沾着些微尘土，却依旧像团燃着的火。
萧策没回头，手腕微微用力，山匪的砍刀便被撬得向上翻。他缓缓起身，动作里带着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仿佛不是刚从疾驰的马背上跃下，倒像是从猎场归来的猛兽，正慢条斯理地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匪首在人群后眯起眼，指节捏得发白。他认得这张脸——去年在京城酒肆里，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凭着一杆枪挑翻了三个挑衅的金吾卫，当时那枪尖上的寒光，和此刻一模一样。
“愣着干什么？”萧策终于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点骑马赶路的沙哑，却像冰锥砸在众匪心上，“继续。”
山匪们面面相觑。方才还叫嚣着要“卸了这批货主的胳膊”，此刻却被一个人的气势压得不敢动弹。有个新入伙的愣头青没听过萧策的名号，仗着年轻力壮，嗷嗷叫着举刀冲上来：“一个人也敢逞能！”
萧策眼皮都没抬，枪杆在掌心旋出半朵银花。枪尖先如灵蛇出洞，精准地挑在那愣头青的刀背上，借着对方的力道向后一引，同时侧身避开刀锋，左手快如闪电，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呼，那把刀“哐当”落地。萧策松开手，看着对方抱着脱臼的手腕满地打滚，目光扫过众匪：“还有谁想试试？”
商队的人这才从惊悸中回过神。李伯扶着自家少东家躲在货箱后，老泪纵横地抹着脸：“是萧将军！真的是萧将军！”他身后的少年掀开货箱一角，看着那个玄衣背影，小声问：“李伯，他就是那个能一枪挑开铁甲的萧策？”
“可不是！”李伯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后怕，“方才那匪首的刀离你脖子只剩半尺，要不是萧将军……”话音未落，就见萧策动了。
他像是算准了匪首要逃，银枪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枪尖堪堪缠住匪首的腰带。那匪首正往密林里钻，冷不防被一股巨力拽回，“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沾了满脸泥污。他回头看见枪尖离自己咽喉不过寸许，顿时瘫软如泥：“将军饶命！小的有眼无珠！”
萧策的靴底碾过他背后的伤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黑风口三个月，七拨商旅，十六人重伤。你说，该饶吗？”
匪首抖得像筛糠，语无伦次地求饶：“是、是上面的人指使的！小的只是跑腿的！”
“上面是谁，自然有人审。”萧策收回枪，目光转向那些缩在货箱后的商队成员，视线掠过被砍破的檀木箱子——里面的珍珠粉撒了一地，混着尘土，像碎掉的月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辆始终纹丝不动的乌木马车。
方才厮杀声震耳，刀剑相击的脆响、山匪的嘶吼、护卫的痛呼几乎要掀翻这片山林，可这车帘竟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清点损失，”他对李伯道，声音缓和了些，“伤重的先上药，我带的军医就在后面。”
李伯忙不迭应着，指挥伙计们行动。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车帘忽然被一只手轻轻掀开。
那是只极好看的手，指尖莹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腕间缠着条水绿色的纱巾，被风一吹，像极了刚抽芽的柳丝。紧接着，一个女声传出来，带着点被惊扰的慵懒，又藏着几分笑意：“外面的动静，倒比我这安神香还提神。”
萧策猛地抬头。
车帘后的人半倚在软垫上，鬓边斜插着支白玉簪，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落在她眼尾，将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染得格外清亮。她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芙蓉糕，嘴角沾着点糕点碎屑，见他看来，竟还慢悠悠地舔了舔唇角。
“萧将军，”她眨了眨眼，“你的枪尖，好像沾了我的桂花糕渣。”
萧策这才低头，只见银亮的枪尖上果然沾着点米白色的碎屑——想来是方才急着救人，不小心蹭到了车边放着的食盒。他握着枪的手指紧了紧，耳尖竟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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