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的时光快得像偷来的,一眨眼就见了底。离京的日子越是逼近,我这心里头就越是沉甸甸的。
清晨,看着摇篮里的儿子,那小脸一天一个样,我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舐犊之情。
抗倭,于我李清风,是跨越两世的国恨。耳边莫名回响起后世那首慷慨激昂的《知识青年从军歌》——“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听”!一股豪气直冲顶门。
我揽过婉贞,豪情万丈道:“贞儿,待为夫荡平倭寇,定当‘归来夹道万人看,闾里欢腾骄红颜’!到时候,必为你挣个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
婉贞噗嗤一笑,眼波温柔如水:“夫君,诰命不诰命的,妾身不在乎。妾身只要您平平安安地回来。”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贞儿,有你,真好。”
明日即将启程,但有些事儿,必须在今天办了。
老周捧着两张请帖进来,面色有些古怪:“少爷,严阁老府上大清早就送来了帖子,说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赏光。巧了,徐阶徐大人的帖子也前后脚到了。”
我掂量了一下这两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帖子,吩咐道:“先去严府,再拜徐府。”
严府的排场依旧。严嵩这老狐狸一见我,竟热络地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上宾位,连声吩咐:“上好茶!”
倒是坐在下首的严世蕃,那只独眼里毫不掩饰地透着一股轻蔑,仿佛在说:“你小子也配?”
严嵩捋着胡须,语气温和得像长辈叮嘱子侄:“瑾瑜啊,老夫知道,你此去浙江查办赏银贪腐,是奉了皇命。可将士们在前方用命,岂能无厚赏?光靠那点死军饷,谁肯真心卖命?倭寇何时能平?
再说胡宗宪,他用兵灵活,招抚汪直之类的人物,哪一样不需要大把银子开路……”
我面上恭敬,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先给我打预防针,让我别断他们财路呢。
我拱手道:“阁老明鉴,下官此去,非为兴起大狱。只要能平定倭患,给陛下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下官便算不辱使命了。”
(管你清流严党,一心抗倭的就是好官!)
这时,严世蕃才阴阳怪气地开口:“李御史倒是个明白人。”
我顺势给他戴高帽:“小阁老谬赞。浙江军务粮饷筹备,今后还需仰仗小阁老多多费心。”
一听“粮饷”二字,严世蕃独眼顿时亮了,语气也热切几分:“好说!只要李御史在浙江行个方便,严某自然投桃报李。往日种种,就此一笔勾销!”
我心中冷笑:抗倭大局确实离不开你们户部调拨的粮饷,且让你们再逍遥几日。面上却一派诚恳:“下官今日受教了,告辞!”
从虎穴出来,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徐府。
见到徐阶,我执意行了个隆重的晚辈礼。徐阶连忙亲手来扶,热情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贤侄何必多礼!当年安卿(屠侨)在世时,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啊!”
我顺势不起,眼眶说红就红,演技堪比戏台名角:“徐大人!当年恩师便让学生登门求教,望得大人庇佑。谁知学生尚未及行,陛下便委派了思州之差。是学生……来迟了啊!”
徐阶长叹一声,演技与我不相上下:“安卿病逝前,确曾嘱我关照于你。是老夫……有负故人所托啊……”
(哼,当年大同之事,想置我于死地的,难道没有你徐阁老的默许?)
他将我扶起,话锋一转:“来,瑾瑜快起。思州之事你办得漂亮,向昱伏法,百姓都称你‘李青天’。安卿九泉之下,也当含笑了。”
(意思是:再接再厉,多砍严党几刀,别让你那清流恩师失望。)
我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表忠心道:“恩师教诲,学生一日不敢忘怀。”
徐阶满意地让我坐下,看似随意地问:“瑾瑜此去浙江,打算如何行事?”
我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徐大人放心,下官必当揪出国之蠹虫,上报天子,下安黎庶!”
(漂亮话谁不会说?我要办的是实事,不是当你们的枪。)
徐阶抚掌笑道:“好!好!老夫就预祝你马到成功!”
见试探已毕,我适时告退。走出徐府,我长舒一口气。这两边,大概都以为我会按他们的心意行事了。呵呵,我偏要在这夹缝里,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回到家中,岳父已备好一桌酒菜。婉贞抱着孩子坐下,我见机说道:“父亲,孩子尚未取名,请您赐名。”
岳父笑道:“瑾瑜亦是饱学之士,你来便是。”
婉贞柔声插话:“父亲、夫君莫推辞了,我先给儿子取个小字叫‘成儿’,愿他日后有所成就。”
我灵光一闪:“既然小字叫成儿,大名便叫‘承光’,表字‘瑞昌’。父亲以为如何?”
岳父捻须大笑:“好!承光!愿他日后能承续我大明盛世光华!”
说来也奇,襁褓中的小家伙仿佛听懂了,竟咧开没牙的嘴,咯咯地笑了出来。我抱过这软乎乎的小肉团,和岳父一起逗弄:“成儿,快快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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