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域选择广场的地面是用蚀音沙与归音石混合铺就的,脚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共鸣声,像无数细小的选择在低声交谈。阿溯踏上广场时,正撞见一群孩童围着中央的千选碑雀跃——碑体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刻痕,有的是琴印,有的是笛痕,还有些歪歪扭扭的指印,那是不会乐器的生灵留下的印记。
“又在蔓延了。”时茶的声音从碑后传来,他正用指尖轻抚碑身新裂开的纹路。那些纹路像蛛网般扩散,所过之处,旧的刻痕渐渐模糊,连最深处苏引商的笛痕都淡了几分。“生灵的选择恐惧在发酵,”他指尖的包容沙落在裂痕上,沙粒竟被吸了进去,“他们怕自己的选择会毁掉现有的和鸣。”
阿溯将倒序琴靠在碑座上,琴身刚触到那块刻着“弦上引”的基石,整座千选碑突然震颤起来。碑顶的倒流音晶发出刺目的光,映出无数犹豫的身影:星音族的少女握着螺旋笛却不敢吹奏,原音族的鼓手对着地脉鼓出神,凡人的乐师反复涂改着乐谱……这些身影的指尖都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吊着。
“你看基座这里。”溯洄蹲下身,指着苏引商笛痕与慕清弦琴印交叉处的小问号,“当年他们初遇时,哪想过自己的选择会牵动万域?”他指尖在问号上轻轻一点,碑体突然渗出微光,映出模糊的画面:忘川河畔,苏引商的竹笛与慕清弦的丝琴第一次相碰,两人同时顿住,眼神里有惊讶,有警惕,更多的是对“不同”的好奇。
“好奇才是选择的根。”阿溯忽然明白。他转身招呼那些围着碑体的孩童:“想刻就刻呀,不用怕不好看。”星音族的小姑娘第一个上前,用螺旋笛的尾端在碑上轻轻一戳,留下个螺旋形的浅痕,刻痕刚成,周围的犹豫纹路就退了半分。
“我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人间孩童举起木剑,在碑上画了道歪扭的弧线,“这是我第一次唱跑调的歌!”话音刚落,碑体竟发出细微的嗡鸣,那道弧线周围浮现出无数相似的刻痕,像是历代跑调者在此处汇合。
孩童们的热情渐渐感染了广场上的生灵。原音族的鼓手用鼓槌敲出三个重音,碑上便多了三个深浅不一的圆点;异音族的少年吹出一串浊羽音,刻痕周围竟泛起淡淡的红光,与旁边清商的蓝光轻轻相触,没有冲突,只有温柔的交织。
“你看,”时茶笑着往碑座撒了把光阴茶的茶沫,“最稚嫩的选择,往往最有力量。”茶沫落在慕清弦的琴印里,竟长出细小的绿芽,芽尖顶着个小小的花苞,像是要在琴痕里开出花来。
溯洄这时走上前,指尖凝聚着逆音族的音能,在碑顶刻下族徽——那是个正逆交织的音波图案。刻痕完成的瞬间,千选碑突然剧烈晃动,碑体的裂痕里渗出倒流音晶的光,与归音石的绿意交织成网,将所有新刻的痕迹轻轻包裹。
“我们不再活在过去的如果。”溯洄的声音传遍广场,逆音族的族人从海沟方向走来,每个人都在碑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要活在当下的和鸣。”他们的刻痕与其他人的交织在一起,正逆音波的碰撞里,竟生出新的韵律,像时间与空间在跳一支笨拙的舞。
就在这时,千选碑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颗璀璨的星辰悬在广场上空。星光落下处,那些犹豫的身影终于动了——星音族少女吹出第一声笛音,原音族鼓手敲响地脉鼓,凡人乐师将涂改的乐谱铺在地上,用脚踩出节拍。这些声音汇聚成河,顺着广场的纹路流淌,所过之处,蚀音沙与归音石的地面开出细碎的音花。
阿溯望着空中的选择星,忽然发现苏引商与慕清弦的刻痕在星光下格外清晰。那交叉处的小问号里,正渗出淡淡的光,与孩童们新刻的痕迹相连,像条跨越时空的银线。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每个选择都是桥,让后来者走得更稳些。”
广场上的生灵仍在继续刻碑,有的用乐器,有的用指尖,有的甚至用额头轻轻相抵——那是不会发声的生灵留下的印记。千选碑化作的星辰越来越亮,照亮了万域每个犹豫的角落,连蚀音沙海的深处,都有新的音根在悄悄生长。
阿溯将倒序琴抱在怀里,琴身的共鸣箱里,正映着选择星的影子。他忽然明白,所谓选择,从来不是孤注一掷的豪赌,是无数个“我愿意试试”的瞬间,像此刻广场上的刻痕,一道接一道,终将连成通往和鸣的路。
离开时,他回头望了眼仍在发光的选择星。星光里,新的刻痕还在不断增加,最边缘处,有个小小的、带着倒序琴纹路的刻痕,那是他方才留下的——没有刻意雕琢,只是随心而为,却与周围的痕迹形成了奇妙的和谐。
广场的风带着蚀音沙的气息,吹得琴身轻轻震颤。阿溯知道,千选碑的故事还没结束,就像万域的和鸣,永远在等待新的选择,新的声音。
选择星的光芒漫过广场时,阿溯忽然注意到碑座残留的基座上,有行极浅的刻痕,像是被时光磨平了大半。他俯身细看,那痕迹竟与自己倒序琴上的音纹隐隐相合,指尖刚触上去,基座突然渗出细碎的沙粒——是蚀音沙海特有的包容沙,每粒沙上都裹着淡淡的音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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