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山径染成一片暖褐,落叶在脚下碾出细碎的声响。
雪里红攥着怀里的断剑碎片,指尖还残留着白虎皮毛的温热,脚步缓慢地往山下走。
山风渐柔,却依旧携着林间的清寒,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眉眼间未改的鲜活,与山间沉暮的沧桑格格不入。
她望着前路蜿蜒隐入暮色,心里满是惯常的茫然,漂泊三十年,每一次离开长白山,都像被抽走了些许支撑,只剩无尽的时光在前方铺展,空旷又孤寂。
行至半山腰一处平缓的岔路口,她忽然顿住脚步。
前方石阶上,坐着一道单薄的身影,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外套。
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正低头望着脚边的落叶出神。
夕阳落在她身上,勾勒出轮廓里的沉静,也清晰照出眼角的细纹,鬓角隐约可见的几缕白发,在暖光里格外显眼。
雪里红心头猛地一沉,脚步下意识停住,呼吸都轻了几分。
那身影太过熟悉,哪怕隔了三十年,哪怕岁月添了痕迹,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是苏晓,当年那个眉眼清亮的知青。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苏晓缓缓回过头。
目光对上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只剩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细碎得像时光流淌的痕迹。
苏晓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渐渐凝住,瞳孔微微收缩,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怔怔地望着雪里红,眼底满是错愕。
她怎么会在这里?更让苏晓难以置信的是,雪里红竟一点没变。
三十年光阴,足以让青丝熬成白发,让红颜褪尽芳华。
可眼前的人,依旧是当年的模样,肌肤细腻,眉眼鲜活,连眼底的轮廓都没改分毫,仿佛时光从未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苏晓下意识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白发,指尖触到眼角的细纹,心底涌上一阵复杂的酸涩,有惊讶,有恍惚,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怅然。
雪里红也望着苏晓,喉间发紧。
当年那个爱笑的知青姑娘,如今已四十多岁。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清晰的痕迹,眼角的纹路藏着风霜。
身形也添了几分沉稳的沧桑,可眉眼间那份温婉,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旧人,在这岁岁赴约的山径上,猝不及防撞见共同的过往。
沉默漫延了许久,苏晓才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声音轻得像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沙哑:“雪里红?真的是你?”
雪里红轻轻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低低的回应:“是我,苏晓。”
简单的问候,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三十年的回忆,那些关于陈林森,关于当年血战,关于离别与思念的片段,瞬间在两人心底翻涌。
苏晓的眼眶微微泛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她别过脸,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些年,你还好吗?”
“还好,”
雪里红轻声说,语气平淡,却藏着无尽的漂泊与孤独。
“一直在外面走,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看看。”
苏晓猛地回过头,眼底的惊讶更甚,随即又渐渐化为了然的心酸。
她望着雪里红未改的容颜,忽然懂了些什么,却没多问,只是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她攥着胸口的手上,那里隐约能看到断剑碎片的轮廓。
苏晓缓缓从膝头拿起一块旧木牌,木牌边缘早已磨得光滑,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森”字,和雪里红怀里的信物,藏着同一份念想。
“我也是,”苏晓轻声说,指尖摩挲着木牌上的纹路,眼神柔和又哀伤,“每年都来,来看看他。”
一句话,道尽了三十年的执念。雪里红望着那块木牌,眼底泛起细碎的泪光,却依旧克制着情绪,只是轻轻移开目光,落在脚边的落叶上。
她不用问也知道,苏晓未嫁,心里定然一直装着陈林森,这份执念,和自己的长生漂泊一样,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牵挂。
苏晓在路边的青石上坐下,示意雪里红也坐。两人并肩坐着,沉默地望着夕阳渐渐沉落,山影越来越浓,枫红在暮色里愈发深沉。
风一吹,落叶簌簌落下,落在两人肩头,像是无声的叹息。
“当年……他走后,我回了城里,”
苏晓率先开口,声音轻缓,像是在诉说一段遥远的往事,“身边人都劝我找个归宿,安稳过日子,可我总放不下。心里装着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她顿了顿,指尖用力攥了攥木牌,眼底的悲伤慢慢漫开,“我总想着,他用命护了这片地方,护了我们,我总得守着点什么,守着对他的念想,就不算辜负。”
雪里红静静听着,心里一阵酸涩。她何尝不是如此,三十年漂泊,无数次想过放弃,可只要想到陈林森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想到他留下的一切,就总能撑着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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