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铜锣照常敲响。
这一夜陆远睡的只能说还凑活,蚊子进不来蚊帐急得在外边张牙舞爪,耳边尽是嗡嗡声,不过没挨叮是真的。
穿衣下炕,陆远趿拉着黄胶鞋点上煤油炉烧水,随后打水到院里刷牙洗脸。
这边刷完牙,那边水也烧开了。
先把水壶灌满,剩下的倒进大茶缸。
大茶缸里加两勺白糖进去,再拿出四块鸡蛋糕,便是普普又通通的早饭了。
没等第二遍铜锣敲响,陆远已经背上水壶戴着草帽出了门,嘴里还叼着一根嫩绿的大黄瓜,一咬嘎嘣脆口。
赵德印交代过,大伙上工会在支部前的晒谷场集合,在这里开会、学习伟人思想、交代工作任务,作业所需的工具就在旁边仓库领取。
而他们这些新知青也会在这被分到各个生产小队中,以后就由小队长给他们分派作业任务。
陆远来到晒谷场时,天已经亮了。
然而到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波人凑在各个角落闲扯着。
吭哧吭哧几口,黄瓜尾巴也没浪费,被陆远啃了个干净。
“陆知青,陆知青,这边...”
陆远正想找个地坐下来,便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他,别说,还挺耳熟。
循着声音望去,嚯,这不是大长...王四婶么。
王四婶跟几个中年妇女坐在晒谷场边缘的石头上,正不停朝他招手。
陆远对于这帮老娘们可不怵,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王四婶边上。
“哎呦,都说陆知青长得跟电影里的人儿似的,还真是。听说陆知青你把陈知青的房子买下来了?”
“买房子单住好啊,别看知青院那帮老知青在村里挺老实,可回了知青院,关上门整天窝里斗,也不知道他们整天哪来那么多精力!”
“陆知青,昨个你在牛车上的发言,我们可是听说了,你跟别的知青不一样,你看得起我们庄稼人。”
“当着陆知青的面我就有啥说啥了,你们说知青院那帮人有啥了不起的,背地里还瞧不上咱们乡下人,没咱们养着他们,早就饿死了。”
这话陆远听着有些刺耳,可细一琢磨,确实是这么回事,人说的没毛病啊!
“付老三家的,别以为大队长是你们老付家的就胡说八道,陆知青还在这坐着呢。”王四婶看了陆远一眼,朝刚说话的中年妇女一瞪眼。
付老三家的晃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陆知青都买房在咱村里安家了,他虽然是知青,可也算半个李沟围村的人了。”
陆远笑着点头:“付三婶说的对,我买房的初衷就是想安安心心在村里扎下根来,咱不能朝三暮四,一边喊着扎根农村的口号,一边盼着回城的指标。”
“我在这里边辈小,陆知青你叫我孙大嫂就行,昨天我家那口子听了你的话,拍着桌子给你叫好,非说以后要跟你喝酒不可。”
“啊?”
陆远有点懵,“我说的话,我说啥了?”
孙大嫂歪着脑袋往陆远这边凑了凑:“就你说的知青没啥了不起,认识两破字到了地头上又不能念给庄稼听,凭啥看不上农村姑娘,知青是臭老鼠屎那句话。”
“对啊陆知青,你是不知道,你这话在咱们村流传开了,大伙谁听了不得竖大拇指啊!”
陆远:我是这么说的吗?!
眼见这话题一聊下去就没玩了,陆远赶紧出声打住。
“各位婶子大娘老嫂子,我跟你们打听个事,咱村的木匠怎么找,我想打个炕桌,这种小事还用找赵支书吗?!”
“哎呦,陆知青,我们家老头就是村里的木匠。”
一听陆远找木匠,付三婶来快了,“不就是一个小炕桌嘛,不用找赵支书,也不是啥大活,回去我跟我家那口子说一声,啥都不耽误,做好让他给你送过去。”
陆远初到村里,对这里边的事一知半解,他只知道村里的“五匠”都归生产大队管理。
就比如赵雪容她们要建房,只需要跟支书赵德印谈好就行。
因为村里的泥瓦匠受他的管理,这时候赵德印的身份也相当于包工头,并不需要女知青再去单独联系泥瓦匠或操心建房材料的事。
泥瓦匠毕竟活少,而且不是单独作业,所以出工赚的是工分。
但木匠却不同,属于队里的稀缺人才,身份也是社员,也受生产队管理约束,但却可以不下地劳作。
很多地方的木匠会和队里达成一种特别的交易,即劳动报酬方式,也就是交钱买工分。
队上允许你接私活不上工,甚至接别的生产大队的活,分粮的时候木匠掏钱买工分,队上按工分你粮食。
当然了,如果一年下来生产大队分红值是一毛钱,木匠买工分肯定不会低于这个价,但再高也不会高于木匠的工价行情。
高太多不合理,可低了生产大队和社员们就吃亏了,大伙也不会同意。
对生产大队来说,木匠上交的现金收入也算是队上副业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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