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远的网,远比她想象的更密、更毒辣。
天,终于在煎熬中蒙蒙亮了。窗外透进灰白的光线,驱散了办公室内浓重的黑暗。
林溪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四肢,一夜未眠的疲惫沉重地压在眼皮上,但精神却因高度紧张而异常清醒。她快速洗漱,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试图让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她像往常一样,在食堂买了最简单的早餐,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默默吃着,眼角的余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每一个靠近的身影,每一个投向她的目光,都让她心头一紧。高明远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她必须时刻提防。
七点四十分,她抱着那个装着几份普通文件的公文包,神色如常地走出检察院大门。清晨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熙攘。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市中心一个大型购物中心的名字。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林溪的目光紧盯着后视镜,观察着车后的情况。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似乎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在几个路口后,拐向了另一条路。
是巧合?还是……她不敢确定,心弦依然紧绷。
在购物中心门口下车,她快步穿过人潮汹涌的一楼大厅,直接进入了另一侧的地铁站。
换乘了两条线路,在距离城西老图书馆还有两站的地方提前下车。
她混杂在出站的人流中,快步走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七拐八绕,确认身后没有可疑的尾巴后,才叫了另一辆出租车,最终抵达了目的地——那座有着悠久历史、外墙爬满藤蔓、显得格外宁静肃穆的老图书馆。
时间刚好八点。
清晨的图书馆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老人坐在阅览区看报。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木头混合的、特有的沉静气息。
林溪的心跳依然很快,她按照李姐的指示,径直走向一楼深处那间光线略显昏暗的古籍阅览室。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更浓郁的旧书气味扑面而来。
高大的红木书架顶天立地,排列成行,如同沉默的卫兵守护着历史的尘埃。
室内异常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轻轻回响。
她迅速走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找到第三排书架,目光锁定在第二层。
左数第七本……一本厚重的、绿色布面精装书,书脊上烫金的书名已经有些模糊。她屏住呼吸,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
然后,她伸出手指,小心地探向书脊与封面连接处的缝隙。指尖触碰到一种不同于纸张的、略带韧性的材质——是一个制作精良、几乎与书脊融为一体的薄薄夹层!
她心中一震,迅速将那个装着关键证据的旧文件袋,小心地塞了进去。文件袋的大小厚度刚刚好,塞入后,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任务完成!林溪迅速收回手,感觉手心全是冷汗。她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本书,立刻转身,脚步平稳却快速地离开了古籍阅览室,离开了这座弥漫着历史尘埃的老建筑。
直到重新站在图书馆外明亮的阳光下,感受到微凉的晨风拂过脸颊,她才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积压了一整夜的浊气。最重要的东西,暂时安全了。
回到检察院,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再次将她包裹。
堆积如山的卷宗依旧沉默地占据着桌面和角落。高明远布置的“重要任务”——那份近三年职务犯罪和企业合规不起诉案件的全面质量评查报告,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磨盘,悬在她的头顶,缓慢却沉重地碾压着她所剩无几的时间和精力。
白天,她必须像一个真正接受“惩戒”、埋头苦干的检察官一样,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卷宗里。
搬运、翻阅、摘录、比对……手腕酸痛,指尖被粗糙的纸页边缘磨得发红。那些冗长空洞、突然袭击式的会议依旧准时“轰炸”她的日程,消耗着她宝贵的光阴。
同事们有意无意的疏离目光,像细密的针尖,扎在皮肤上。
高明远偶尔路过她的办公室门口,投来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上级对“迷途知返”下属的、虚伪的“期许”,但林溪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恶意和冰冷的审视。
然而,当夜幕降临,整栋大楼归于沉寂,当林溪锁好门,用椅子顶住门把手,确认那该死的打印机里没有新的“惊喜”后,真正的战斗才拉开序幕。
台灯昏黄的光晕,是她唯一的安全区。她像一只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旅人,一头扎进那些被岁月尘封、散发着霉味的旧卷宗海洋里。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围绕那个“江城新区防洪堤坝加固工程(二期)”,寻找一切可能的蛛丝马迹。
工程名称、承建方、监理单位、验收日期、参与人员签名……任何一个相关的信息,都成为她搜寻的关键词。
她不再局限于高明远划定的“职务犯罪”和“企业合规不起诉”范围,而是利用评查报告的便利,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所有归档的、可能与那个时间段、那个区域相关的案件卷宗——经济纠纷、合同诈骗、安全事故、渎职举报……大海捞针,但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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