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刀子一样往领口里灌。
老头靠在铁门边上,那口借来的阳气让他脸上泛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他哆哆嗦嗦地解开那身破棉袄的扣子。
里头是一件黑得发亮的道袍,不知多少年没洗过,散发着一股子陈年尸油和霉斑混合的怪味。
“后生,穿上。”
老头手抖得厉害,从怀里摸出一个铜铃铛,塞进萧辰手里。
“这袍子是我师父传下来的,说是能遮人气。你要去奉天,没这层皮,那帮畜生养的狗鼻子灵得很。”
萧辰接过道袍。
料子冰凉,像是某种动物的皮硝制的。
他没嫌弃那股味,直接套在了风衣外面。
宽大的袖口垂下来,遮住了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还有这个。”
老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喘着粗气说:“你的眼神太……太亮了。干咱们这行的,常年跟死人打交道,眼里不能有光,得浊。”
萧辰闻言,眼皮微微下垂。
体内那如岩浆般奔涌的金色血液,随着心念一动,迅速沉寂下去。
原本熔金般的瞳孔,那一抹摄人的神采瞬间收敛。
再抬眼时。
那双眸子变得灰败、浑浊,眼白上甚至浮现出几道伪装的血丝,透着股子阴森森的死气。
整个人往那儿一站,背稍微佝偻一点。
活脱脱一个从坟堆里爬出来的老阴鬼。
老头看得愣住了,竖起大拇指:“神了……比我还像。”
轰隆隆——
远处雪地尽头,两束惨白的车灯光柱刺破了黑暗。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来了。”
萧辰把老头往雪窝子深处的背风口推了一把。
“藏好,等车走了,往南跑,别回头。”
老头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千万小心,奉天城里头……那是阎王殿。”
萧辰没回话,转身走向那堆被冻成冰雕的关东军尸体。
卡车在铁丝网前停下。
车门推开,跳下来两个裹着厚大衣的日本兵,还有一个戴着皮帽子的军曹。
“喂!怎么不开灯?”
军曹骂骂咧咧地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手里的手电筒乱晃。
“少佐阁下呢?不是说这批‘废料’已经处理好了吗?”
光柱扫过营地大门。
军曹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那十二个机枪手。
一个个保持着后仰的姿势,脑袋上的红点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妖艳,脸上还挂着狰狞的笑,却被极寒封在了死亡的那一刻。
“八嘎……”
军曹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手枪。
叮铃——
一声清脆的铃响。
在这死寂的雪夜里,像是直接响在人的天灵盖上。
军曹的手僵住了。
他慢慢转过头。
只见营地深处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穿着黑道袍的高瘦人影。
那人影手里晃着一个铜铃铛,脚不沾地似的飘了过来。
“你是谁!”
军曹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萧辰没说话,只是再次晃了一下铃铛。
叮铃——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军曹和身后的两个士兵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那些原本倒在雪地里、姿势扭曲的几百具关东军尸体,竟然动了。
被冻得硬邦邦的关节强行弯曲,发出骨头崩裂的脆响。
一个接着一个。
几百具“冰雕”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少佐那碎了一地的胳膊还掉在地上,但他的人已经站直了,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晃荡,脸上的白霜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啊——!”
一个士兵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
“鬼……有鬼……”
军曹也是两腿打摆子,牙齿咬得咯咯响。
萧辰走到了探照灯的光圈下。
那张灰败的脸毫无表情,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军曹。
他张开嘴,吐出一口白森森的寒气,用纯正的京都口音说道:
“这批货,怨气太重,少佐镇不住,已经去见天照大神了。”
军曹哆嗦着举起枪,却怎么也扣不下去。
面前这个“人”,身上的阴气比这满地的死尸还要重。
“你……你是……”
“我是来送货的。”
萧辰抬起手,指了指那辆空荡荡的卡车后斗。
“奉天城那位大人急着要,耽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吗?”
听到“奉天城那位大人”,军曹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
上面的命令确实是死命令,今晚必须把这批“特殊的尸体”运到。
可眼前这一幕……
叮铃!
萧辰手腕一抖,铃声变得急促。
那几百具尸体齐刷刷地迈开腿,僵硬地朝着卡车方向跳了一步。
咚!
大地都跟着震了一下。
“别……别摇了!”
军曹彻底崩溃了,扔下手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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