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里的天亮得晚,昨晚那场把半个城都震醒的动静,到了这会儿已经成了街头巷尾最烫嘴的谈资。
清水池子,奉天城老字号的澡堂。
热气腾腾的池子里,几十个光着膀子的老爷们正泡在里面,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上,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唾沫星子横飞。
“听说了吗?北陵那边昨晚那是地龙翻身!我二大爷家的小舅子就在警备队,说是今儿一大早去收尸,那坑里全是血水,连个整囫囵尸首都拼不凑齐!”
“拉倒吧,啥地龙翻身,我听说是神仙显灵!有人看见金光了,把小鬼子的铁柱子都给炸成了铁粉!”
“嘘!小点声!不要命了?宪兵队正满大街抓人呢……”
萧辰靠在池子最角落,脖子上搭着条热毛巾,闭着眼,半个身子都没在滚烫的热水里。
昨晚那身血腥味太重,不用这滚水烫一烫,总觉得皮肉里都钻进了那股子发霉的真菌味。
他抬起手,从水里捞出个物件。
那是从安倍凉介那个碎成了几瓣的尸体上摸来的。
一块黑色的玉佩。
这玩意儿一拿出来,周围这滚烫的洗澡水似乎都凉了几分。
玉佩不大,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上面雕着个九头蛇的图案。
材质摸着不像是玉,倒像是他在出云号上捏碎的那把天之丛云。
入手冰凉,还在微微震动。
萧辰体内的神之核心跳了一下。
这东西在指路。
那股子阴冷的牵引感,直指东南方向。
那是长白山深处。
“又是蛇。”
萧辰把玉佩攥在手里,拇指摩挲着上面那个狰狞的蛇头。
安倍凉介那个废物特使,身上带着这东西,看来关东军在东北的布局,不止奉天这一个饲龙井。
“老板!加水!这水都凉了!”
那边有人喊了一嗓子。
澡堂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瘸腿老头,听见喊声,连忙拎着个大铁桶从锅炉房里跑出来,后面跟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大姑娘,手里端着茶盘。
“来了来了!各位爷慢点,小心烫!”
老头把热水往池子里一倒,那姑娘就把大碗茶递到各个客人手边。
姑娘长得挺俊,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虽然穿着土气,但那双眼睛却透着股机灵劲儿。
她走到萧辰这边,把茶碗放下。
“爷,您的茶。”
萧辰睁开眼,扫了她一眼,没说话,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这姑娘的手上有茧子。
虎口和食指关节处,那是常年摸枪留下的。
一个澡堂老板的闺女,会玩枪?
萧辰没点破,把茶碗放下,正准备起身去搓个背。
砰!
更衣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外面的冷风裹着雪花卷了进来,把池子里的热气吹散了大半。
“妈了个巴子的!老瘸子!这个月的保护费拖了三天了!当你龙虎帮爷爷的话是放屁呢?”
几个穿着黑绸褂子、歪戴着帽子的地痞流氓闯了进来。
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大光头,手里拎着根铁棍,一进门就拿棍子敲得更衣柜哐哐响。
池子里的客人们吓得一哆嗦,刚才吹牛逼的那股劲儿瞬间没了,一个个缩着脖子往水里躲。
老瘸子吓得脸色煞白,扔了水桶就迎上去,点头哈腰地赔笑:“虎爷!虎爷您消消气!这几天不太平,生意不好做,您再容我两天……”
“容你妈个腿!”
光头一脚踹在老瘸子肚子上,把老头踹得滚出去好几米,撞在柱子上半天爬不起来。
“爹!”
那姑娘尖叫一声,扔了茶盘就要冲过去扶老头。
光头眼睛一亮,伸手一把抓住了姑娘的胳膊,淫笑着往怀里拽。
“呦,这不是翠儿吗?几天不见长开了啊?没钱也行,让你闺女陪虎爷我去喝两杯,这账就平了!”
“放开我!你个畜生!”
翠儿拼命挣扎,张嘴就在光头手腕上咬了一口。
“啊!臭婊子!敢咬我?”
光头疼得一哆嗦,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翠儿脸上,把姑娘嘴角都打出了血。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把这小娘皮给我拖走!今儿晚上爷要开荤!”
几个流氓哄笑着围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扯翠儿的棉袄。
澡堂里几十个大老爷们,愣是没一个敢吭声的,全都把脑袋埋进了水里装王八。
萧辰叹了口气。
洗个澡都不让人安生。
他从水里站了起来。
哗啦。
水声不大,但在这一片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光头愣了一下,转过头,看见角落里站起来个年轻人。
一身腱子肉线条分明,水珠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滑,那身材简直像是铁打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爷们洗澡啊?”光头瞪着眼骂道,“滚回去泡着!少管闲事!”
萧辰没理他。
他随手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腰间,抬起一只脚,踩在池子边的大理石台阶上。
脚趾头上,挂着一滴还没滴落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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