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从每一寸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意识先于视觉回归,沉甸甸地,像是从万丈深渊底部被打捞上来。扶苏,或者说,此刻只剩下“苏言”这个身份标识的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浓烈的、带着腐烂枝叶和湿泥土腥气的空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肺叶火辣辣地疼。
他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头顶不是北邙山墓穴那阴冷的穹顶,而是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墨绿色树冠,阳光被切割成破碎的金斑,勉强洒落下来。身下是厚厚的、潮湿的苔藓和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柔软而冰凉。
他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各部分还在,只是如同被拆散重组过一般,无处不酸疼,尤其是胸口,闷得厉害,那是被时空乱流挤压的后遗症。
星涡……北邙山……鼎迹……
记忆碎片汹涌回潮。他撑着手臂,试图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巨大的力气,眼前一阵发黑。靠着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巨树树干喘息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里绝不是北邙山。
空气湿重得能拧出水,带着一种原始森林特有的、生机勃勃又危机四伏的气息。树木高大得惊人,虬结的藤蔓如同巨蟒垂落,许多植物是他从未见过的形态。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鸣,悠长而怪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民国式样的短打衣衫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污和绿色的苔藓汁液。袖口里,那把他惯用的青铜短尺不见了。他心中一沉,那是……
随即,他摸了摸怀中。那片拼死追回的、巴掌大小的雍州鼎鼎迹残片,还在。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能量脉动。这让他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
至少,最重要的东西没丢。
他扶着树干,艰难地站直身体。眩晕感再次袭来,伴随着强烈的饥饿和脱水带来的虚弱。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铁锈味。时空穿越对身体的负荷远超预估。
必须尽快找到水源,确定方位。
他靠在树上,闭上眼,努力忽略身体的不适,将神识如同蛛网般缓缓铺开。不是视觉,不是听觉,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对地脉能量流动的感知。
混乱。极其混乱。
这里的“气”如同沸腾的粥,狂野而无序,与中原地区相对平稳的地脉截然不同。但在那一片混沌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牵引——来自怀中那片鼎迹残片。它像一枚被扰动的磁针,微微震颤着,指向森林的某个深处。
那里,有同源的力量在呼唤。
九鼎之一……或者,至少是另一片重要的鼎迹,就在这片广袤的未知山林之中。
这个认知让他精神一振,暂时压下了肉体的痛苦。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没有路,只有无尽的绿色和盘根错节的植被。他必须依靠最原始的方向感和那丝微弱的牵引,在这片原始迷宫中穿行。
折断一根合适的树枝作为手杖,他深吸了一口这陌生而危险的空气,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腐殖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林间光线幽暗,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但这种寂静是虚假的。他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喉咙干得冒烟。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一阵微弱的水流声传入耳中。
他精神一振,循声而去。拨开一丛巨大的、带着锯齿边缘的蕨类植物,一条狭窄的溪流出现在眼前。溪水清澈见底,在岩石间跳跃流淌。
他跪在溪边,先是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水质和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用手捧起水,大口喝了起来。冰凉的溪水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火烧火燎的干渴。
水面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唯有那双眼睛,深邃依旧,里面沉淀着与这副年轻皮囊绝不相称的疲惫与……千年风霜。
他掬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就在这时,他捧水的手顿住了。
溪流对岸,稍下游一点的岸边淤泥上,印着几个清晰的、绝非人类的足迹。巨大,带着利爪的痕迹,深深陷入泥中。
足迹还很新鲜。
扶苏缓缓直起身,目光顺着足迹消失的密林方向望去,眼神凝重起来。
这片森林,比他想象的更不友好。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杖,将那片鼎迹残片往怀里更深处塞了塞。
孤独的身影,再次没入无边无际的、沉默而危险的绿色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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