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在窗外呼啸,卷起地上残存的枯叶,拍打着县委办公楼的玻璃窗,发出细碎而执拗的声响。然而,在这间略显陈旧的副科长办公室里,却弥漫着一种与窗外严寒截然不同的氛围——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静、坚定,以及暗流涌动的热望。
唐建科端坐在办公桌前,台灯的光晕将他专注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清晰。他刚刚合上那本写着“知行录”的笔记本,笔尖与纸张最后的摩擦声仿佛为一段重要的心路历程画上了暂时的休止符。昨夜长达数小时的自我剖析与未来规划,如同一次彻底的精神洗礼,将过往的迷茫、迟疑乃至些许的自得冲刷得干干净净,留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力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用掌心感受着玻璃传来的阵阵凉意。窗外,清阳县城在冬日的晨光中缓缓苏醒,熟悉的街景,熟悉的烟火气,但此刻在他眼中,却焕发出不同的意味。这片土地,不再仅仅是报表上冰冷的数字和文件里抽象的描述,它变成了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有脉搏,有呼吸,有亟待挖掘的潜力和需要直面解决的沉疴。赵建国主任那番关于格局与视野的谈话,如同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通往更高认知层面的大门,而昨夜,他凭借自己的力量,稳稳地跨过了那道门槛。
“唐科,早上好!”科员小孙轻快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他端着刚打的热水走进来,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您今天来得真早。”
“早,小孙。”唐建科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而沉稳的笑意,这笑意不同于往日那种带着些许距离感的礼貌,而是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踏实感,“心里装着事,睡不着,就早点过来理理思路。”他接过小孙递过来的热水壶,给自己续上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瞬间坚毅的眼神。
“是下周科长例会要讨论的明年工作思路吗?”小孙一边整理着唐建科桌上已然很整齐的文件,一边问道。
“不止是那个。”唐建科走回座位,拿起那份他修改了无数次的《关于整合资源探索清阳县乡村振兴新路径的示范工作方案》(思路稿),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还有这个,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孙,你记住,在机关工作,不能只满足于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更要学会主动思考,思考那些关乎长远、关乎全局的问题。哪怕我们的想法暂时不成熟,哪怕声音还很微弱,但这种思考的习惯和尝试的勇气,至关重要。”
小孙似懂非懂,但能从唐建科异常郑重的语气中感受到这份材料的不同寻常,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唐科。”
上午八点五十分,唐建科准时出现在赵建国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敲响了门。在得到允许后,他推门而入,将本周工作安排和那份沉甸甸的方案稿放在了赵建国的办公桌上。
赵建国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先是落在唐建科脸上,停留了足足两三秒,那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内心。然后,他的视线才缓缓移向那份方案稿,并没有立即翻开,只是用食指的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封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看来,”赵建国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心里是真正有谱了?”
这不是一个关于方案内容的询问,而是一次关于心态和状态的确认。
唐建科挺直脊梁,迎接着导师审视的目光,眼神清澈,没有任何闪躲,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主任,要学习要历练的地方还有很多,前路也必然不会平坦。但该朝哪个方向走,路上可能会遇到什么,又该秉持什么样的心志去走,我心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我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又该为什么而努力。”
没有慷慨激昂的表态,没有不切实际的保证,只有平实语言下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决心。
赵建国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欣慰。他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言,只是微微颔首,将方案稿往自己面前挪了挪:“放在这儿,我会看。你去忙吧。”
“是,主任。”唐建科恭敬地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走在安静的走廊上,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与充实。他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又一次无声而关键的考核。导师的认可,已然蕴含在那简洁的对话和细微的表情变化之中。
下午的部门协调会,主题是研讨明年重点项目库的初步筛选。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各部门的负责人或资深科长们各抒己见,争论的焦点集中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是该优先保障基础设施等“硬项目”,还是该向民生、环保等“软项目”倾斜。讨论一度陷入僵持,各种部门利益和本位主义思想交织,难以达成共识。
唐建科原本只是列席记录,但看着逐渐陷入僵局的讨论,他想起赵建国关于“视野”和“担当”的教诲,又想到自己昨夜在“知行录”上写下的“勇于发声、善于建言”的自勉,他感到一种责任感的驱动。在主持人(县政府办一位副主任)征询各方意见的间隙,唐建科举了举手,在得到示意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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