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高建设重新靠回沙发,恢复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举报信只是第一步。省纪委、市委督查室收到了,就不能不闻不问。就算查不出什么问题,一个被举报的县委书记,在领导心里也是个‘有争议’的干部。年底考评,提拔重用,都会受影响。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至于你……昌盛建材那点事,该擦的屁股擦干净,该断的尾巴断利索。特别是那个叫王老五的,还有他手底下那些知道你事的人,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唐建科想从你身上打开缺口,没那么容易。”
“王老五在里头,嘴硬着呢,他不敢乱说。”刘金龙嘟囔道,“就是……就是以前一些账目,还有……还有给胡伟他们那些……”
“胡伟已经进去了,那是他自找的。”高建设打断他,语气森冷,“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处理好。我让你收敛,不是让你退缩。唐建科不是要发展绿色经济,要引进大项目吗?好啊,让他搞。等他搞出点眉目了,咱们再给他添把火,加把柴。到时候,让他自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刘金龙没太听懂,但看高建设那阴沉的脸色,知道这位爷还有后手,心里稍微定了定,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高市长,那……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高建设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看一件不太趁手的工具:“该施工施工,该报税报税,夹起尾巴,做个守法良民。网上的事,别再亲自插手了,找可靠的人,做得干净点。另外……”他沉吟了一下,“你那个采砂场,还有搅拌站,最近是不是太‘热闹’了?该停的停,该整顿的整顿,别让人再抓住把柄。唐建科现在正愁没借口动你,你别自己送上门。”
“是,是,我明白,我回去就整顿。”刘金龙连连点头,心里却是一阵抽痛。停掉采砂场和搅拌站,那可是每天哗哗流走的钱啊!但比起彻底完蛋,这点损失,只能咬牙认了。
“还有,”高建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居高临下地看着刘金龙,“最近没什么事,少往市里跑,更不要直接来找我。有事,打那个号码。唐建科不是吃素的,你身边的人,也未必都干净。”
说完,他不再看刘金龙一眼,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径直朝门口走去。
“高市长,我送送您……”刘金龙连忙跟上。
“不用了。”高建设头也没回,拉开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房门无声地关上,将套房里奢靡又压抑的气息隔绝开来。刘金龙站在原地,脸上的恭敬迅速褪去,变得狰狞。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花梨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上面的水晶烟灰缸跳起来,又落下,咣当作响。
“妈的!一个个的,都拿老子当夜壶!用完了就嫌臭!”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但骂归骂,他心里清楚,自己和高建设早就绑在一条船上了。现在船要翻,高建设或许能跳船,他刘金龙,只有淹死的份。
他走到吧台,拧开一瓶洋酒,对着瓶口狠狠灌了几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却浇不灭心头的邪火和恐慌。
唐建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不让我好过,我也决不让你好过!举报信弄不死你,老子还有别的招!咱们走着瞧!
他抓起手机,翻出一个没有储存名字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对面是一个刻意压低、有些油滑的男声:“喂?”
“是我。”刘金龙声音沙哑,“上次说的事,再加十万。要快,要狠,要让他身败名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低笑:“刘总,这价钱,风险可不小啊。唐建科可不是一般人……”
“二十万!”刘金龙咬牙切齿,“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记住,我要看到效果,越快越好!”
“……成交。老规矩,资料发老地方。”
电话挂断。刘金龙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涌进来,照在他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窗外,是繁华的都市,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可这一切,此刻在他眼里,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清贫县,下午三点。
县委小会议室里烟雾弥漫。郑国锋、赵东来,还有纪委书记郑国锋带来的监察室主任老谭,三个人眉头紧锁,围着会议桌。
桌上摊着几份打印出来的材料,还有从市里传来的举报信关键内容照片。
“卑鄙!无耻!”赵东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哐当响,“青峰镇的事也翻出来嚼舌头!唐书记在青峰镇,那是带着大伙儿实打实干出来的!他堂哥唐建华是包了点小工程,可那都是公开招标,质量验收全优,价格比市场价还低!这他妈也能叫以权谋私?”
老谭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纪检,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他扶了扶眼镜,指着照片上模糊的银行流水复印件:“赵局,消消气。你看这里,举报信说唐书记收了三百万贿赂,提供的这个所谓‘流水’,收款人名字是‘唐建科’,但账号明显不对,开户行也不是咱们本地的。还有这份所谓的‘合同’,甲方盖章模糊不清,乙方签名模仿痕迹很重。这些东西,糊弄外行还行,稍微有点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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