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迅速拿起对讲机,语气急促,不再有之前的程式化和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意味:“指挥中心!指挥中心!现场有人员突发疾病,情况非常危急,疑似急性心梗!重复,情况非常危急!需要紧急医疗救援!地点红星孤儿院!快点!要出人命了!”
然而,求救的信号发出后,回应却带着一种官僚体系特有的、令人心寒的延迟和推诿。
对讲机那头传来模糊的、需要核实身份、确认具体地点、联系协调相关部门(是叫120还是联系附近医院直接派车?)、等待上级指示的声音……一套繁琐的、冰冷的程序性问答,仿佛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既定的流程和冰冷的规章面前,也只是一个需要排队等待、符合条件才能处理的“案例”。
每一秒的拖延,都像是在李院长微弱的生命之火上浇着一滴冰水。
而另一边,在最初的、因突发状况而产生的短暂停顿和观望之后,那代表“任务”和“进度”的钢铁洪流,在某种无声的指令或自身惯性的驱使下,竟又开始缓缓蠕动!
一台挖掘机似乎接到了新的指令或是操作员认为危机与自己无关,它的钢铁巨臂再次抬起,液压杆发出沉闷的运作声,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的、程序化的冷酷,继续坚定不移地伸向那片尚未完全倒塌的食堂屋顶!
那屋顶下,或许还散落着昨天晚餐时孩子们没收拾干净的碗筷,墙上还贴着“节约粮食”的稚嫩画报。
“不——!停下!你们他妈的没看到吗?!停下啊!救人啊!” 马小淘一手紧紧抱着生命垂危、身体愈发冰凉的老人,另一只手徒劳地、疯狂地伸向那继续推进的、代表着绝对力量的毁灭机械,发出绝望至极的哀嚎。
这种一边是至亲生命垂危、急救杳无音信的焦灼等待,一边是家园被持续摧毁、过往被无情抹去的残酷画面,将他的精神推向了彻底崩塌的边缘。他的理智正在被寸寸碾碎。
他抱着怀中轻飘飘的、仿佛生命正在快速流逝、随时会消散的老人,看着那熟悉的食堂——那里有他们一起围着长桌包饺子的欢声笑语,有冬天烧得暖烘烘的炉子驱散寒意的温馨,有李院长在灯下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慈祥侧脸——在钢铁无情的、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下,瓦片纷飞,梁柱断裂,发出最后的、痛苦的呻吟。
巨大的无力感和灭顶的悲恸,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世界在他周围旋转、暗淡、分崩离析。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也随着这废墟一起,被碾成了粉末,随风飘散。
那四名干警站在不远处,没有再上前压制,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凌厉和公事公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交织着职责、同情、以及一丝无力感的凝重。他们或许在执行命令,但眼前的人间悲剧,显然也在拷问着他们的内心。
马小淘紧紧抱着李院长,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失去感知。喧嚣远去,色彩褪去,他只觉得冷,刺骨的冷,从怀中老人冰凉的身体传来,从不断倒塌的房屋传来,从那些冷漠或迟疑的目光传来,一直冻彻他的灵魂,将最后一点希望的火星也彻底冻结。
世界,在他眼前,伴随着怀中生命体征的微弱流逝,彻底崩塌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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