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审香芯
暮色四合,侯府华灯初上,却驱不散沈清辞心头的阴霾。宫中的经历如同浸了冰水的绸缎,紧贴肌肤,寒意刺骨。
她回到揽月阁,第一件事便是屏退左右,只留青黛在门外守着。取出那截暗红色的香芯,置于雪白的瓷碟中。烛光下,那点暗红显得诡异而粘稠,不似寻常香料。
她取来银针、小刀、火折,以及几种常用的试毒药剂。先以银针试探,针尖未黑,排除砒霜等常见矿物毒。凑近细闻,除了那丝甜腻,还有一种极淡的、类似陈年血液的腥锈气。用刀尖挑起一点,置于火上灼烧,瞬间腾起一股青紫色烟雾,烟雾散后,残渣呈灰白色,带有细小结晶。
这不是“醉仙引”!沈清辞心头一沉。这烟雾的颜色和气味,倒像是母亲毒经残篇中提到过的另一种南疆奇物——“血蛊粉”!
据残篇记载,“血蛊粉”非寻常毒药,而是以南疆秘法培育的某种嗜血蛊虫,在特定条件下风干研磨而成。此物本身并无剧毒,甚至可微量入药镇痛,但若长期接触或吸入,会悄然寄生于人体血脉,平时蛰伏,一旦被特定的“引蛊香”或音律激发,便会躁动,导致宿主血脉逆行,心脉爆裂而亡!死状与突发心疾无异,极难查证!
太后所中的“浮梦散”,是慢性侵蚀,令人衰弱;而这“血蛊粉”,则是埋下一颗致命的定时炸弹,只待引爆!赏赐的线香里掺了血蛊粉?秦桑那句“仔细品品”,是提醒她香有问题,还是暗示她这就是“引蛊香”?
太后知道吗?如果知道,为何还将这香赏给她?是试探她能否察觉?还是……想借她的手,查出什么?
沈清辞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慈宁宫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毒。曹奉御、秦桑,至少有一人是下毒者或帮凶。太后或许有所察觉,却困于深宫,无人可信,才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向宫外传递信息?
她将那点香芯残渣小心收起,用蜡丸封好。此物太过阴毒,绝不能留。
刚处理完,门外传来青黛刻意提高的禀报声:“小姐,林嬷嬷送晚膳来了。”
沈清辞收起所有痕迹,恢复常态:“进来。”
林嬷嬷提着食盒进来,布菜时,借着身形遮挡,极快地将一个小纸条塞进沈清辞手心,同时低声道:“阿福回来了,受了点轻伤,但事成了。人在后罩房。”
沈清辞心中一紧,点头表示知晓。待林嬷嬷退下,她展开纸条,上面是阿福歪歪扭扭的字迹:“蜡丸已混入柳府采买所购‘提神丸’中,香粉亦被其当作‘南疆奇香’献上。柳承志昨夜突发癔症,在书房挥剑乱砍,嘶吼有鬼,伤了两名小厮,后力竭昏迷,至今未醒。柳府已秘密延医。”
成了!柳承志果然中招!“浮生散”加“醉魂香”的威力,在心神不宁、又身中“碧磷粉”奇痒难忍的柳承志身上,得到了彻底释放。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颜面扫地,疑神疑鬼,短期内再无暇他顾。这也算为赵成出了一口恶气。
沈清辞将纸条烧掉。柳承志这边暂时按下,但更大的危机并未解除。太后赏香、宫外“意外”、血蛊粉……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隐秘的阴谋网。而这张网的编织者,可能远超她的想象。
晚膳索然无味。她刚放下筷子,钱嬷嬷又匆匆而来,脸色比下午更白了几分:“大小姐,侯爷请您立刻去外书房!有……有急客到访!”
急客?这个时辰?沈清辞心头一跳,难道是宫里又来人了?
她不及细问,匆匆赶往父亲的外书房。书房外戒备森严,沈伯远的心腹侍卫守在门口,神色凝重。见到她,无声地行礼,推开房门。
书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沈伯远站在书案旁,眉头紧锁。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毡毯上竟躺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多处伤口草草包扎,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那张脸,那冷硬的轮廓,沈清辞一眼便认出来了——是容璟!可他不是还有几日才到吗?怎会如此重伤出现在侯府?!
更让她心惊的是,容璟的脖颈和裸露的手腕处,皮肤下隐隐有暗红色的纹路在缓慢游走,如同活物,衬着他苍白的面色,诡异非常!这是……毒发?还是伤口感染引发的异象?
“父亲,这是……”沈清辞强压惊骇。
沈伯远面色沉重,压低声音:“半刻钟前,此人被其手下拼死送至侧门,只留下一句‘交沈大小姐’,便力竭昏死。为父认得他,是北燕质子容璟。他……怎会伤成这样?又为何指名找你?”
沈伯远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敌国质子,身受重伤秘密潜入侯府,这若传出去,通敌叛国的罪名顷刻便至!
沈清辞瞬间明白,定是容璟在归途遭遇连番截杀,伤势加重,无法按计划隐藏行迹,其手下万不得已,才冒险将他送到她这里。他信任她,或者说,信任她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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