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南宋孝宗年间,曲州府这地界就没安生过——东头当铺刚丢了金元宝,西头绸缎庄又让人摸了银匣子,街面上的小贼比茶馆里的茶客还多。这日天刚擦黑,日头沉到护城河拐弯的柳树林后头,就剩点余晖把府衙的琉璃瓦照得发暗。突然,府衙三堂的房檐上“唰”地飘过一道黑影,那身段轻得跟片落叶似的,脚底下连瓦当都没碰响!跟着“啪嗒”一声脆响,一个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不偏不倚挂在了西往东数第十七根椽子上,那位置刁钻得很,站在堂前看不见,爬梯子才够得着。可谁也没料到,这包裹里裹的不是响当当的金银,不是密麻麻的书信,竟是颗血淋淋的美人头!那头发还梳着时下最时兴的垂鬟分肖髻,插着根银包金的簪子,就是脸上血糊糊的,看着直渗人!转天一早,扫院子的老衙役扛着扫帚经过,眼角余光瞥见房檐上挂着东西,踮着脚一瞅,“我的娘哎!”一声惨叫就瘫在地上,裤腿都湿了半截。旁边值夜的衙役赶紧跑过来,一瞧那包裹里的东西,吓得腿肚子转筋,跟筛糠似的,连滚带爬就往内堂报给了知府张有德。
张太守正坐在后堂吃早点,一碗粳米粥配着酱菜,刚夹了一筷子,听见衙役连哭带喊的,把碗“啪”地往桌上一放:“吵什么!大清早的嚎丧呢?”等衙役结结巴巴把事儿一说,张太守嘴里的酱菜“噗”地喷了出来,蹭地就站起来了,官帽都歪到了脑勺上:“好家伙!反了天了!敢在府衙房檐上挂人头,这是把王法当擦腚纸了啊!”他原地转了三圈,手指头把公案戳得“咚咚”响:“传!立刻传安西县知县带快班过来!要是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先把他的乌纱帽摘了!”知县李大人正在家跟老婆盘算着给儿子办满月酒,一听府衙出了这等大案,吓得魂都飞了,连鞋都穿反了,领着手下最能干的两个班头——刘春泰、李从福就往府衙赶。这俩班头可不是吃素的,刘春泰练过铁砂掌,手能开砖;李从福会听声辨位,夜黑风高里能听出耗子跑哪屋偷油。张太守一见他俩,拍着公案就下死命令:“三天!就给你们三天时间!必须查出死者是谁,凶手藏在哪!办得好,赏五十两银子,够你们娶媳妇置地了;办不好,你们仨的顶戴全给我摘了,回家卖红薯去!”
刘春泰、李从福领了差事,出了府衙就皱起了眉头,跟俩苦瓜似的。李从福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子:“春泰哥,这案子邪门啊!就一个人头挂在房檐上,没尸身没证人没脚印,上哪儿查去?”刘春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谁说不是呢!凶手敢在府衙作案,要么是活腻歪了,要么是有恃无恐。咱先找个地方捋捋头绪,说不定能碰上个知情人。”哥俩一合计,就奔了城南的“老酒馆”——这地界三教九流都来,说书的、卖艺的、跑江湖的,消息比衙役的探马还灵。一行人刚进酒馆后堂,找了张靠墙角的桌子坐下,还没等喊店小二,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吵吵嚷嚷,跟炸了锅似的。一个破锣嗓子扯着喊:“好你个柴元禄!明明是你亲自把包裹挂在第十七根椽子上的,现在倒赖我没盯好,合着我站在墙根喝风玩呢?”另一个粗嗓门反驳:“杜振英你别胡搅蛮缠!不是你说府衙后墙好爬的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挂上去,你倒好,转个身就跟丢了,现在还敢顶嘴?”刘春泰正端着茶杯要喝水,一听“第十七根椽子”这几个字,手“哐当”一声就把茶杯砸在了桌上,噌地就站起来了——我的老天爷!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一把拽住李从福:“快!堵门口!别让这俩小子跑了!”俩人领着衙役就往门口冲,刚到门口一瞧,好家伙,门口站着仨人,俩是穿月白裤褂的精壮汉子,腰里都别着短刀,一看就是练家子;最扎眼的是中间那和尚,简直是个“奇人”——破僧帽斜挎在肩上,露着锃亮的脑瓢,阳光一照能当镜子用;破袈裟打了七八个补丁,有青的有灰的,跟个百家衣似的;脚下更绝,左边一只开口僧鞋,脚趾头都露在外头,右边一只山东皂靴,还是八成新的,旁边地上还摆着一只踢死牛和一只搬尖靸,合着四只鞋凑不齐一双!再看脸,黑黢黢的跟刚从煤窑里出来似的,脸上还沾着块酱牛肉渣,嘴角挂着油星子,正嬉皮笑脸地劝架呢。刘春泰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灵隐寺的济公活佛吗?去年他去杭州办案,见过这位圣僧,别看疯疯癫癫的,据说能掐会算,专管天下不平事!
这济公见了衙役拎着铁链子过来,不光不躲,反倒把破僧帽往上推了推,嬉皮笑脸地拱手作揖:“哎哟喂!这不是刘班头、李班头吗?稀客稀客!快里边请!刚点的酱牛肉,卤得烂乎,还没上桌呢,要不咱一块儿尝尝?我跟你说,这老酒馆的酱牛肉,用的是三年的老黄牛,加了十八味香料,卤足十二个时辰,入口即化,香得能把魂勾走!”刘春泰哪有心思吃酱牛肉,他手按在腰间的铁尺上,指着那俩汉子喝问:“少来这套!刚才是不是你们俩说,把包裹挂在府衙三堂的第十七根椽子上了?老实交代!那包裹里的人头是怎么回事!要是敢撒谎,我让你们尝尝铁砂掌的厉害!”说着就亮了亮手掌,那手掌黑黝黝的,比寻常人的大一圈,看着就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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