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今天您各位上眼,这段不是那金戈铁马的帝王将相,也不聊那卿卿我我的才子佳人,单说一段发生在咱杭州城的市井奇闻。先给您念段定场诗开个场,您听听这滋味对不对:“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哎,您别嫌这诗丧气,老话儿说“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咱这故事就是要从这“没辙”里找出辙来,从那“欢歌”里看出愁来,最后得让您听着解气,还得有点嚼头。
这诗听着扎心?非也非也,这叫话糙理不糙。今天的主角儿,姓余名得水,听这名儿多滋润,跟那虎跑泉的山泉水似的,清冽甘甜,可这人呐,偏偏长了张比炮仗还冲的嘴——炮仗点着了还能听个响儿,他这嘴一张,能把死人说活了,再把活人说急了,最后还得让你没理辩三分。您猜他是干什么的?说出来不算稀奇,杭州城拱宸桥边开了家“余记布庄”,门面不算小,三间临街的铺子,门脸上挂着块黑漆金字的招牌,那字是当年杭州府的老秀才写的,可惜啊,再好的字也挡不住老板那张臭嘴。
余得水今年四十出头,中等身材,脸上倒也白净,就是眼角总带着股子傲气,看人不是平视,而是下巴微微一抬,斜着眼睛瞟你,那模样就跟人家都欠他二斤棉花似的。手里有俩闲钱,就觉得天底下就他明白事儿,张三说东他必说西,李四说南他准道北,街坊邻里谁的话他都得挑出三分错来。就说上个月,隔壁王婆子买了斤韭菜,跟他说“今天这韭菜新鲜,刚割的”,他倒好,捏着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撇着嘴说:“新鲜?我看是昨天的陈货,你闻这味儿,都带着股子蔫气,也就你这老眼昏花的能当新鲜的买,花这冤枉钱,还不如给你家孙子买块糖吃。”把王婆子气得直跺脚,发誓再也不跟他搭话。
光绪二十六年的初秋,杭州城热得邪乎,那太阳跟个火球似的挂在天上,烤得柏油路都发黏,走上去能粘掉鞋底子。知了在柳树上叫得都带喘,“知了知了”叫得有气无力,跟要断气似的;街上的狗耷拉着舌头,趴在墙根儿底下一动不动,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就连茶馆里的老茶客都少了一半——实在是热得懒得抬杠,往日里吵得面红耳赤的主儿,今儿个都只顾着扇扇子喝凉茶了。可咱这位余得水,偏要在这时候摆谱。
这天晌午,日头正毒,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杭绸短褂,那料子光滑得能照见人影,领口袖口还绣着暗纹,手里摇着把象牙柄的扇子,扇面上画着“西湖十景”,据说是个名画师画的,花了他五两银子。他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晃地就进了“聚仙楼”茶馆。这聚仙楼是杭州城有名的地界儿,三层小楼,雕梁画栋,一楼是散座,二三楼是雅间,三教九流都在这儿歇脚——说书的、唱曲的、做买卖的、拉洋车的,凑一块儿比集市还热闹。掌柜的姓刘,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见谁都笑脸相迎。
余得水一进门,刘掌柜亲自从柜台后迎上来,脸上的笑跟朵菊花似的:“哎哟,余老板,您可来啦!这天儿这么热,您还亲自出门,快里边请!还是老位置?”他眼皮都没抬,鼻子里“嗯”了一声,那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要不是刘掌柜耳尖,压根听不见。他径直走到靠窗的八仙桌旁坐下,这位置是他的专属——靠着窗户,既能看街上来往的行人车马,又能借着窗外的风凉快,最关键的是,这位置居高临下,便于他“点评”往来行人,用他的话说:“站得高看得远,说得对才能服人,这位置,配我这身份刚刚好。”
刚坐下没一会儿,跑堂的小张就端着盖碗茶一溜小跑跑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块干净的抹布,先把桌子擦了擦,才把茶碗放好:“余老板,您常喝的龙井明前茶,刚泡的,水是今早刚从虎跑泉挑来的活水泡的,您尝尝。”这小张是个机灵鬼,知道余得水挑剔,伺候得格外周到。余得水捏着盖儿,慢悠悠地撇了撇浮沫,那动作跟个老佛爷似的,然后呷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没说话——不说话就是满意了,要是不满意,他早开始挑刺了,比如“这水温不够啊”“这茶叶放少了”之类的。
还没等他咽下去,就听见邻桌俩挑夫正凑一块儿聊天。这俩挑夫,一个姓赵,一个姓孙,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刚挑完货,累得满头大汗,正光着膀子喝粗茶呢。赵挑夫抹了把脸上的汗,压低声音说:“昨儿我在灵隐寺见着济公师父了,你猜怎么着?那师父可神了!我正蹲在寺门口啃馒头呢,他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要饭的跟我说,‘别看这主儿现在这样,将来能发大财,你信不信?’”
孙挑夫“嗤”地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一大口茶,撇着嘴说:“你可别瞎吹了!济公师父那是疯疯癫癫的,整天酒肉不离口,袈裟上的补丁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能懂什么发财的门道?我看他就是饿了,想跟你要半个馒头吃,编个瞎话逗你呢!再说了,要饭的能发大财?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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